“从现在起，这家俱乐部……换老板了。”
当林小乐这句沙哑却充满力量的宣告，回荡在夜枭俱乐部死寂的大厅里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凝固的空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引爆。
雷鸣般的哗然声，几乎要掀翻这栋建筑的屋顶！
“我的上帝！他真的做到了！”
“疯子！这两个东方人都是疯子！一个用牌玩弄人心，一个用命玩弄死神！”
“巴甫洛夫……那个‘读心人’，彻底完了！他的神话，被终结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商贾，还是游戏人间的名流，此刻看向林小乐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到极致的情绪——震惊、恐惧、敬畏，甚至还有一丝病态的崇拜。
他们见证了一场传奇的诞生。一个看似猥琐胆小的“表哥”，用一场堪称自杀的豪赌，不仅赢得了胜利，更彻底摧毁了对手的意志，兵不血刃地夺下了一座价值连城的赌场。
这种震撼，远比一场血腥的火并更加触及灵魂。
然而，作为传奇的缔造者，林小乐此刻的感受，却和“传奇”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在那句装逼到极点的话喊出口的瞬间，一股排山倒海般的虚脱感，猛地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胜利的哨声吹响后，瞬间断裂。支撑着他站立的肾上腺素，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杯烈性伏特加带来的眩晕，以及直面死亡后那迟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的双腿，突然变得像两根煮烂的面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眼前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开始分裂出无数个旋转的光晕。
“噗通。”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刚刚还气吞山河的新老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林哥！”
周星祖的尖叫声，比任何时候都凄厉。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堪堪在林小乐后脑勺着地之前，将他一把抱住。
入手的感觉，让周星祖心头一凉。林小乐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皮肤的冰冷。他的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发青，双眼紧闭，只有急促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林哥！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周星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时总是贱兮兮、满嘴骚话的男人，会为了他，拼到这种油尽灯枯的地步。
“没事……”林小乐的嘴唇翕动着，挤出了几个微弱的音节，“就是……腿软了……想吐……”
那股劫后余生的恶心感，伴随着伏特加的酒劲，直冲喉头。
周星祖赶紧扶着他，想让他站稳。但就在这时，一道沉默如铁塔的身影，挡在了他们身前。
是阿杰。
他没有去看林小乐的情况，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全场。
那些刚刚还蠢蠢欲动的白俄保镖，在接触到阿杰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时，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他们清楚地记得，就在不久前，这个男人是如何一招废掉了他们最强壮的同伴。
阿杰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抬起右手，用食指，指向了大门的方向。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却又极其霸道的动作。
——滚。
那几名白俄壮汉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恐惧。他们又看了一眼瘫倒在地、如同烂泥般的巴甫洛夫，最后一丝忠诚与战意也随之烟消云散。他们毫不犹豫地转身，搀扶起地上那个断了手臂的同伴，在一片死寂中，狼狈地逃离了夜枭俱乐部。
随着旧势力的退场，阿杰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些赌场原有的侍者和荷官身上。
那些金发碧眼的白俄男女，此刻都像受惊的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阿杰终于开口了，他的中文依旧生硬，但每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被解雇了。带上你们自己的东西，离开这里。”
没有人敢有异议。在绝对的武力威慑面前，他们只能唯唯诺诺地躬身行礼，然后迅速地收拾好个人物品，鱼贯而出。
短短几分钟内，阿杰就以雷霆手段，完成了对整个赌场的清场和掌控。他那份超越时代的职业素养，让林小乐叹为观止，尽管他现在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清走了旧人，阿杰这才转身，走到林小乐身边。他看着林小乐那副虚弱的样子，眉头紧锁。他伸出手，在林小乐的后颈和脉搏上分别探了一下，确认只是虚脱和酒精反应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把将林小乐的手臂，搭在了自己宽阔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承担了过来。
“找个地方，休息。”阿杰对周星祖言简意赅地说道。
“对对对！办公室！去巴甫洛夫的办公室！”周星祖如梦初醒，连忙在前面带路。
三人穿过一片狼藉的大厅，无视了那些还未散去的、眼神复杂的看客，也无视了那个依旧瘫在地上、喃喃自语的巴甫洛夫。
对于这个已经彻底崩溃的失败者，林小乐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精神上的死亡，远比肉体上的毁灭，更加残忍。
在赌场的最深处，他们找到了那间极尽奢华的经理办公室。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还有一个巨大的落地式保险柜。
阿杰一脚踹开被反锁的房门，将林小乐稳稳地放在那张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周星祖则手忙脚乱地倒来一杯热水，递到林小乐嘴边。
喝下几口热水后，林小乐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他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操……”他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老子这辈子……再也不碰伏特加了……这玩意儿比毒药还难喝……”
看着他还有力气吐槽，周星祖和阿杰才算是真正地松了口气。
“林哥，你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周星祖的眼圈还是红的，“我以为你……”
“以为什么？以为我挂了？”林小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放心，阎王爷都不收我这种满肚子坏水的。他怕我下去之后，跟他争KpI。”
周星祖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用力地抹了把脸，看着林小乐，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诚和崇拜。
“林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以后你说东，我绝不往西！你要我搓东风，我绝不打发财！”
林小乐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是一阵暖流划过。他拍了拍周星祖的肩膀，正想再说几句骚话缓和一下气氛，一直沉默的阿杰却突然开口了。
“很险。”他看着林小乐，眼神异常严肃，“50%的概率，不是计谋，是玩命。下次，这种事，我来。”
他的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这是一个顶尖杀手，对一个普通社畜所能表达出的、最高级别的认可和担忧。
林小乐心中一震，随即苦笑道：“别介啊，杰哥。你是我们最后的王牌，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干。我这就是纯属被逼上梁山，赶鸭子上架。再有下次，我直接表演一个原地昏倒，说啥也不玩了。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三人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融洽。他们不再是单纯的任务伙伴，而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可以彼此托付后背的战友。
短暂的休息后，林小乐的精力恢复了一些。他坐起身，开始思考眼下的局面。
“好了，煽情的话先不说了，办正事。”他指了指那个巨大的保险柜，“阿杰，有办法打开吗？巴甫洛夫几十年的积蓄，应该都在里面了。这可是咱们的启动资金。”
阿杰走到保险柜前，仔细地敲了敲，又听了听里面的齿轮声，随即摇了摇头：“是瑞士银行定制的最新款，结构很复杂。没有密码和钥匙，强行爆破会触发里面的自毁装置，可能会把钱烧掉。”
“这么高级？”林小乐皱起了眉。看来，想拿到这笔钱，还得费点功夫。
“那丁力那边……”周星祖担忧地问道，“我们搞出这么大动静，他肯定知道了。他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麻烦是肯定的，但也是机会。”林小乐的脑子重新开始高速运转，“我们这次，不仅是赢了钱，更是打了所有白俄赌场的脸，帮上海滩本土势力出了一口恶气。丁力这个人，最重面子。他就算对我们有戒心，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压我们，否则就是落井下石，会让道上的人看不起。”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他最大的可能，是先派人来试探我们，摸清我们的底细和目的。而这，恰恰就是我们和他搭上线，进入真正上海滩赌王争霸赛牌局的最好机会！”
正说着，办公室那扇被踹坏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敲了三下。
“笃，笃，笃。”
敲门声不重，却极有节奏，仿佛敲在了三人的心跳上。
阿杰的身体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伸向了风衣口袋。周星祖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林小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虚弱，让自己坐直，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略带谄媚，又有些熟悉的公鸭嗓声音。
“林先生……周先生……是……是我，黄金贵。”
黄金贵？！
林小乐和周星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个当初在百乐门麻将馆，被他们赢光了底裤的金牙胖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只听黄金贵在门外，用一种毕恭毕敬到近乎卑微的语气，继续说道：“三位爷神威盖世，一战功成，真是让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丁先生听闻三位爷为我们上海滩扬眉吐气，心中甚是欢喜，特地……特地派我来，给三位送上一份薄礼，并代为传话……”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用一种更加恭敬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丁先生说，今晚在府上备下薄宴，想请三位过府一叙，共商大事。不知三位爷，可否赏光？”
话音落下，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林小乐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正主儿，终于来了。
这场“上海滩赌圣”的真正主线剧情，现在，才算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