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从五指山到水帘洞的旅程是一场新手村郊游，那么从水帘洞前往不周山遗址，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极限越野拉练。
尤其是对于林小乐这个刚刚嗑了药、体能条暂时爆满的凡人来说。
白晶晶不愧是修炼千年的白骨精，她的移动方式，林小乐愿称之为“低空悬浮滑行”。只见她白衣飘飘，双脚离地三寸，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如履平地，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而林小乐，则是在她身后上演着一场“人类早期奔跑驯服四肢珍贵影像”。
“白……白总监！你等等我！你那个……算不算超速行驶啊？这路段限速多少啊？！”林小乐一边跑得舌头都快甩出来了，一边气喘吁吁地吐槽。
得益于“九转护体金丹”的强大药效，他的耐力远超常人，否则以白晶晶的速度，他早就被甩得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饶是如此，他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自己的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铁锈味。
他看了看前面那个优雅得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两条快要跑断的腿，悲从中来：“同样是赶路，人与妖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人家是磁悬浮列车，丝滑静音；我这就是绿皮火车，还是烧煤的那种，哐当哐当，全靠一身正气在硬扛！”
白晶晶似乎是听到了他的抱怨，身形一顿，飘然停在一块山岩上，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林小乐见状，一个急刹车没刹住，差点一头撞在岩石上。他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摆了摆手：“不……不行了，申请……申请中场休息！技术性暂停！我需要补充一点‘碳水’和‘电解质’！”
白晶晶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冰冷的催促：“从这里到不周山外围，还有三千里。按你这个速度，我们走到那里，正好可以给牛魔王收尸。”
“三……三千里？！”林小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姐，你知道三千里是什么概念吗？一千五百公里！从北京开车到上海的距离！我们这才跑了多久？顶多一个马拉松吧？你确定我们不是在绕路？”
“我走的是直线。”白晶晶言简意赅。
林小乐一屁股坐在地上，彻底自暴自弃了。他从紫霞仙子给的包袱里掏出一个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感觉自己才活了过来。
“不行，这个效率太低了。”林小乐喘匀了气，开始动起了歪脑筋。他仰头看着白晶晶，脸上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那个……白总监，你看啊，我们现在是一个项目组的战友，讲究的是‘团队协作，效率为先’。你看你这‘单位能耗’这么低，‘移动效率’这么高，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发挥一下‘先进带后进’的团队精神，提供一点‘运力支持’？”
白晶晶秀眉微蹙，显然没听懂他这套黑话。
林小乐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就是……你能不能……背我一段？”
白晶晶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她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如果眼神能杀人，林小乐现在已经被凌迟了。
“你觉得呢？”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觉得……可行性很高！”林小乐求生欲极强地补充道，“你想啊，我现在是项目的‘总负责人’，我的体力就是‘项目资源’！我们应该把宝贵的资源，用在‘核心攻坚’阶段，而不是浪费在‘前期通勤’上！我保留体力，到了不周山才能更好地应对危险，你说对不对？”
白晶晶沉默了。她活了几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偏偏，他说的话，从某种诡异的角度听起来，又似乎有那么一丝道理。
就在林小乐以为自己的“职场pUA”大法即将成功之际，白晶晶身形一动，如同一片白云，瞬间飘到了他身后。
林小乐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人一把揪住。
“啊——！”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提溜了起来，双脚离地，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被白晶晶拎着，化作一道白光，向前风驰电掣而去。
耳边是呼啸的狂风，眼前的景象飞速倒退，变成了一片片模糊的色块。这种体验，比坐世界上最快的过山车还要刺激一万倍。
“白总监！我错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咱能换个姿势吗？这个姿势影响公司形象啊！而且……有点勒脖子……呕……”
林小乐的抗议声，很快就被灌进嘴里的狂风给堵了回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小乐再次脚踏实地时，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他趴在地上，脸色发青，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
“到了。”
白晶晶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天外的纶音，将他从混沌中唤醒。
林小乐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挣扎着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适，只剩下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他们站在一片巨大的、断裂的峡谷边缘。天空，不再是蓝色，而是一种诡异的、灰败的暗紫色，仿佛一块被脏血浸泡过的幕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萧索、死寂的气息，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连时间的流逝都仿佛在这里凝固了。
大地是焦黑色的，寸草不生。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残骸，有的像是被折断的山峰，有的像是某种巨兽的骨骼，静静地矗立在荒原之上，透着一股亘古的苍凉与悲壮。
这里，就是不周山遗址。上古神话中，天柱断折之地。
“这里……感觉空气质量不太好啊，pm2.5肯定爆表了。”林小乐喃喃自语，试图用吐槽来缓解心中那股莫名的压抑。
“收敛心神。”白晶晶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可能有危险。跟紧我。”
她率先向前走去，步履明显比之前谨慎了许多。林小乐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踏入这片遗址的瞬间，林小乐就感觉不对劲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整个天地都对他充满了恶意。他体内的“九转护体金丹”自发运转起来，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全身，才让他感觉好受了一些。
“这就是‘空间紊乱’的压力场吗？跟坐红眼航班的经济舱差不多，浑身难受。”林小乐小声嘀咕。
他们又向前走了约莫一里地，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一股狂暴的气流从峡谷深处席卷而来！那不是普通的风，而是一种带着撕裂感的、灰色的气流，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发生了轻微的扭曲。
“是罡风！趴下！”白晶晶厉声喝道，同时双手结印，一道森白的妖气护罩将她全身包裹。
林小乐反应极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那灰色的罡风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刀子，从他头顶呼啸而过。他身上的金光护罩被刮得一阵剧烈闪烁，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林小乐死死抱着脑袋，感觉自己像是在经历一场十七级的台风，还是夹着沙子和玻璃碴的那种。他庆幸自己把丹药吃了，不然就这一下，他怕是已经变成一堆零件了。
罡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十几个呼吸后，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林小乐心有余悸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惊魂未定地说：“这……这就是你说的罡风？这哪是风啊，这简直是‘全自动去皮机’啊！”
白晶晶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抵御这股罡风也消耗了她不少妖力。她没有理会林小乐的吐槽，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真正的麻烦，要来了。”
话音未落，周围的空气中，开始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呢喃。那声音不像是从耳朵里听到的，更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充满了无尽的怨恨、痛苦与不甘。
紧接着，他们周围的阴影，开始不正常地扭动起来。
一团团漆黑如墨的影子，从焦黑的大地和残破的岩石后浮现而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有的像一团扭曲的黑雾，里面隐约能看到破碎的兵刃和盔甲；有的像一头狰狞的凶兽轮廓，却是由无数哀嚎的、半透明的面孔组成。
它们没有实体，却散发着能将灵魂冻结的阴冷气息。
“怨灵……”林小乐的牙齿在打颤。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他手脚发软。
“物理攻击无效，侵蚀元神。”白晶晶的声音愈发冰冷，她双手一扬，两条晶莹如玉的白骨丝带从袖中飞射而出，如灵蛇般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头怨灵卷去。
白骨丝瞬间穿透了那团黑雾，却仿佛穿过了一团空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而那头怨灵却猛地扑向白晶晶，直接穿透了她的护体妖气！
白晶晶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脸色瞬间又白了一分。
“靠！无视防御的灵魂攻击？”林小乐大惊失色。
转眼间，数十头怨灵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发出无声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你护住自己！我来对付它们！”白晶晶娇喝一声，眼中寒光大盛。她放弃了物理攻击，转而催动自身元神之力，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与那些扑来的怨灵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无形的战场上，能量的碰撞让空气都产生了涟漪。白晶晶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扛住了数十头怨灵的集体冲击，但她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显然这种消耗对她来说也极为巨大。
林小乐躲在白晶晶身后，看着这神仙打架般的场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白晶晶撑不了多久。这些怨灵源源不断，跟游戏里无限刷新的小怪一样，耗也能把她耗死。
怎么办？怎么办？！
物理攻击无效，法术攻击是精神层面的对耗……
等等！
林小乐的脑中，灵光一闪！
他猛地想起了那个被他揣在怀里，一直没搞明白怎么用的紫金葫芦！
白晶晶说过，这法宝需要滴血认主，注入元神，然后叫出对方的名字才能收。叫自己的名字会把自己收了，但……如果叫这些怨灵的名字呢？
可问题是，鬼知道它们叫什么啊！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不对！思路不对！
林小乐的社畜思维开始高速运转。在职场上，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在这里，打不过这些怪，能不能……换个方式让它们“消失”？
紫金葫芦的核心逻辑是“命名”和“应答”。
谁说一定要叫它们“本名”？万一……我给它们起个新名字呢？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林小乐的脑海中成型。
“白总监！撑住！给我十秒钟！”林小乐大吼一声。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鲜血抹在紫金葫芦上。鲜血瞬间被吸收，他感觉自己和这个葫芦之间，建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他又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分出一丝精神力注入其中。
瞬间，他感觉这个葫芦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从白晶晶的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将那闪烁着氤氲宝光的葫芦口，对准了离他最近的一头、由三五张痛苦面孔组成的怨灵。
“孙贼！你听好了！”林小乐运足了丹田之气，发出了穿越以来最中气十足的一声咆哮。
“我叫你一声‘周一的早会’，你敢答应吗？！”
话音落下，整个战场，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连正在全力抵挡怨灵冲击的白晶晶，都差点一口妖气没提上来，险些破功。她回头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林小乐。
那头被林小乐指着的怨灵，似乎也愣了一下，它那由黑雾组成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林小乐福至心灵，将全身的精神力都集中在那个念头上——“周一的早会”！
紫金葫芦的瓶口，猛然爆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
那头怨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只在精神层面响起的尖啸，它那虚无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拉长，根本无法反抗，化作一道黑烟，“嗖”的一声，就被吸进了紫金葫芦里！
成了！
林小乐欣喜若狂！他赌对了！这法宝的判定机制，存在bUG！它响应的不是“正确的名字”，而是“被赋予的名字”和“目标的瞬间应激反应”！
这些怨灵虽然没有神智，但有本能的怨念。当被一股强大的意念锁定并“命名”时，它们的本能会产生一瞬间的“回应”，这就构成了“应答”的条件！
“哈哈哈哈！原来你们怕这个！”林小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来自现代文明的‘精神污染攻击’！”
他像一个疯狂的摇滚乐手，抱着紫金葫芦在战场边缘横冲直撞，将葫芦口对准一头又一头怨灵，嘴里疯狂地输出着每一个社畜都闻之色变的恐怖词汇。
“你！那个长得像章鱼的！我叫你一声‘产品经理又改需求了’！你敢答应吗？！”
“嗖——！”又一头怨灵被收了进去。
“还有你！长得跟乱码似的！你的名字叫‘未读消息99+’！”
“嗖——！”
“你叫‘今晚务必交个方案’！”
“嗖——！”
“你叫‘老板问你项目进度’！”
“嗖——！”
“你们两个！一起上！一个叫‘预算被砍了一半’！一个叫‘上线前发现bUG’！”
“嗖！嗖！”
白晶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
那个凡人，像一个跳大神的疯子，在数十头能侵蚀元神的恐怖怨灵之中反复横跳。他口中喊出的每一个词汇，她都听不懂，但每一个词汇喊出，都必然有一头怨灵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然后被吸进那个诡异的葫芦里。
原本恐怖阴森的上古战场，硬生生被他搞成了一场荒诞无比的黑色喜剧。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包围他们的数十头怨灵，竟然被林小乐一个人，用一个葫芦和一张嘴，给“清场”了！
当最后一头怨灵被他命名为“周末临时加班”并吸进葫芦后，林小乐“啪”的一声盖上葫芦塞，整个人虚脱般地瘫倒在地，脸色比白晶晶还白。
“呼……呼……‘创意输出’……太耗费心神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白晶晶缓缓降落在他身边，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怀里那个还在微微震动的紫金葫芦，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缓缓开口：
“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小乐虚弱地抬起头，对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就在这时，整片大地，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天空那暗紫色的幕布中央，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金色的光芒与一道银色的光芒，同时从裂口中投射而下，交汇于远方的断山之巅。
日月交汇！
白晶晶脸色一变，失声道：“登天路……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