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迷宫深处，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挥发物和一种……新鲜血液特有的甜腥气。
林清清的身影如同没有实质的幽灵，在扭曲、昏暗的管道夹缝中穿梭。空间在她周身微微折叠，让她得以在狭窄的缝隙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悄无声息的方式移动。她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前方那股逐渐消散的能量冲突余波，以及石锋那迅速黯淡的生命印记。
没有愤怒，没有急切，只有绝对的冷静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石锋是棋子，是线索，他的生死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揪出对他下手的黑手，以及看清这背后牵连的网。
冲突发生的地点并不远，就在管道迷宫核心区域，一个由数条粗大主管道交汇形成的、相对宽敞的金属腔室内。这里显然是人为改造过的秘密据点，墙壁上还残留着简陋的绝缘层和几个早已断电的接口，地上散落着一些罐头包装和能量棒的残骸。
而此刻，这里已化为血腥的屠场。
石锋倒在血泊中，胸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边缘焦黑，仿佛被高能射线或极端凝聚的能量刃所伤。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与难以置信。生命气息已然彻底断绝，那枚纽扣大小的联络器滚落在一旁，表面布满裂纹。
除了石锋，腔内还有三具尸体。
两具穿着破烂不堪、却依稀能看出是某种统一制式的灰色作战服，脸上覆盖着简陋的呼吸面罩，此刻面罩碎裂，露出下面扭曲痛苦的面孔。他们的死状极惨，一具喉咙被某种锐物精准切断，另一具则是心脏位置被洞穿，伤口与石锋身上的类似，但更加干净利落。从装束和装备看，他们不像镇灵司的人，也不像“火种”的成员，更像是……活跃在废墟中的流亡者或者雇佣兵。
第三具尸体，则让林清清的目光微微停留。他穿着与石锋类似的普通幸存者衣物，但倒下的位置却有些蹊跷，是背对着入口，面朝石锋的方向，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改装过的、枪口仍有余温的脉冲手枪。他的致命伤在后脑，一个细小的孔洞，像是被某种高速飞行的针状物体从远处一击毙命。
现场痕迹混乱，但落在林清清眼中，却迅速被重构：
石锋按照联络信号来到这里，与这名持枪的“内应”接头。然而这是个陷阱。两名伪装成流亡者的杀手早已埋伏在此，突然发难。石锋猝不及防，被重创。那名“内应”或许是想反抗，或许本身就是被灭口的对象，在混乱中被远处潜伏的狙击手（或使用特殊武器者）精准击杀。两名杀手在得手后，试图清理现场或撤离，却被第三方介入——那切断喉咙和洞穿心脏的手法，狠辣精准，绝非普通流亡者或杀手所能为，更像是……专业清理人员。
“清道夫”？还是“火种”自己的清理小组？抑或是……代号“影蛇”的那方势力？
林清清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烬】之力，轻轻拂过石锋胸口那焦黑的伤口。能量残留被迅速分析——一种高度凝聚的、带有明显制式装备特征的热熔射线能量，与“启明”号某些单兵武器的频谱有70%以上的吻合度，但似乎经过某种改装，能量属性更加暴烈。
她又检查了那名“内应”后脑的伤口。残留的能量痕迹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金非木的质感，更像是某种特制的动能武器或灵能具现物，技术路线很陌生。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石锋滚落的联络器上。裂纹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能量试图逸散。她指尖轻点，一缕秩序之力将其稳定住，并从中提取出一段濒临崩溃的加密信息流。
信息流残缺不全，只能勉强解读出几个关键词：
【…暴露…清理…“影蛇”…知晓…遗迹…通道…危险…“青鸟”…】
“青鸟”？
林清清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青栀那张平静温和的脸。是她吗？这个代号，与她在“火种”接收的名单信息中的某个代号吻合！
几乎就在她解读出“青鸟”二字的瞬间——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于环境噪音的破空声从斜上方的管道阴影中袭来！目标并非林清清，而是直指她手中的那枚碎裂联络器！
快！准！狠！时机抓得恰到好处！
林清清甚至没有抬头，握着联络器的右手食指看似随意地向上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撞击声响起！
一枚细如牛毛、通体幽蓝、尾部带着稳定翼的金属针，被她的指尖准确无误地弹飞，钉入旁边的金属壁，深入数寸，针尾剧烈震颤！
袭击者显然没料到目标反应如此之快，如此举重若轻！阴影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吸气声，随即是衣物摩擦管道壁的窸窣声，显然想要撤退。
“来了，就别走了。”
林清清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在狭小的腔室内清晰回荡。
她左手抬起，对着袭击者藏身的阴影方向，五指微张，然后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但那一小片区域的空间法则被瞬间扰乱、压缩！如同无形的牢笼！
阴影中的袭击者发出一声闷哼，身形被迫从隐匿状态中显现出来——是一个身材娇小、动作灵活如狸猫般的黑衣人，全身笼罩在特制的匿踪服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的、此刻充满惊骇的眼睛。他（或她）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微型弩箭，正拼命挣扎，却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动作变得缓慢而艰难。
林清清甚至没有看这名袭击者，她的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联络器碎片上，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苍蝇。
“ ‘青鸟’让你来的？”她淡淡地问，声音直接传入对方被空间禁锢而扭曲的意识中。
袭击者身体剧震，眼中惊骇更甚，却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发，试图启动牙齿间的毒囊。
林清清右眼猩红光芒微闪。
袭击者整个下巴乃至脖颈部分的空间被瞬间固化！连咬合肌都无法动弹分毫！
“回答错误。”
她话音未落，左手五指收紧的幅度微微加大。
“咔嚓……咯啦……”
令人牙酸的骨骼挤压声从袭击者体内传出，他（她）的眼球瞬间布满血丝，痛苦得浑身痉挛，却连惨叫都无法发出。
“我说……是……是‘青鸟’……大人……灭口……清理痕迹……” 袭击者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下崩溃，断断续续地传递出信息。
果然是她。青栀。“火种”的“青鸟”。是她派人在石锋与内应接头时发动了袭击，目的是灭口，防止石锋暴露更多信息，或者……是为了抢夺石锋可能携带的东西？那名被远处狙杀的内应，恐怕也是“火种”认为不可靠而一并清理掉的。
好狠辣果断的手段。这“青鸟”，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医疗志愿者。
林清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废话。左手轻轻一挥。
那名袭击者周身的空间禁锢骤然消失，但他（她）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软倒在地，内脏和骨骼已在刚才的空间挤压中遭受重创，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离死不远。
林清清看都没看他（她）一眼，指尖微动，将那枚幽蓝毒针从墙壁上取下，同时将石锋的联络器碎片和从袭击者身上剥离出的一丝微弱能量印记一同收起。这些，都是证据，也是线索。
她最后扫了一眼这血腥的现场，身影缓缓淡化，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
石锋死了，这条线暂时断了。但“青鸟”浮出了水面，袭击者使用的武器和技术路线也提供了新的追查方向。更重要的是，石锋临死前联络器里残留的“遗迹…通道…危险”信息，与秦厉的警告和“火种”提供的情报相互印证。
朱雀学院地下遗迹的裂缝，恐怕比想象中更严重，而且已经被多方势力盯上。
她需要更快地行动了。
就在林清清离开后不久，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然潜入这处管道腔室，动作熟练地开始清理现场，抹除所有痕迹。他们穿着与之前两名被杀杀手类似的灰色作战服，但装备更加精良，动作间带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冷酷。
其中一人检查了石锋和袭击者的尸体，低声对着通讯器汇报：
“目标已确认清除。‘夜鸦’的线索暂时中断。现场有第三方介入痕迹，能量层级极高，疑似‘双生锚点’。‘青鸟’的灭口小队被反制一人。请求下一步指示。”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电子音：
“清理干净，撤离。重点监控‘青鸟’及与‘双生锚点’接触的所有人员。遗迹通道开启在即，不容有失。”
“明白。”
灰色身影迅速将尸体和血迹处理得一干二净，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事，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管道迷宫的黑暗中。
管道深处，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铁锈依旧在缓慢剥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无人知晓的血腥与阴谋。
而营地医疗帐篷内，青栀刚刚为一名伤员换完药，用消毒湿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指。她的动作依旧温柔专业，眼神平静如水，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传递出去的、关于灭口行动失败和林清清介入的消息，将会在“火种”内部，以及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盟友与敌人之间，激起怎样的涟漪。
她端起一杯温水，轻轻呷了一口，目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望向西部山区的方向，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光芒一闪而逝。
“林清清……你比预估的，反应更快，也更有趣了。”
“看来，计划需要……稍微调整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