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部落后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族人的痛骂与哭喊,像一把把尖刀刺在易阙心上。
他回头望去,只能看到驻扎地方向火光闪烁,烟尘滚滚,却被前方混战的人潮死死挡住,根本无法驰援。
“该死!”易阙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虎目赤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身后十数支玄蛇战阵追得更紧了,玄蛇虚影的嘶鸣几乎贴在他后颈,冰冷的杀意让他脊背发寒。可他此刻满心都是秋山部落的安危,那股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阿古烈大哥,你再不来,就真的来不及了……”他在心里疯狂呼喊,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
就在这时,一道狂傲的大笑声穿透战场的喧嚣,清晰地传了过来:“哈哈哈哈!我黑水部落玄蛇战士出手,还不手到擒来?黑水狼,我的好弟弟,大哥我这就过去帮忙,同你一起灭了秋山部落!”
是黑水虎!
阿秋水闻言,原本坚毅的脸庞瞬间血色尽失,她胯下的神骏白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绝望,发出一声悲鸣,前蹄腾空,竟要带着她强行突围逃走。
“不要!”阿秋水大惊失色,死死抱住白马的脖子,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我的族人还在那里,我不能走!”
战场上,秋山部落的天马战阵听到黑水虎的声音,又听到后方族人的哭喊,每个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他们知道,后路已断,援军无望,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兄弟们,与其被这帮杂碎屠戮,不如拉他们一起上路!”一名天马战士嘶吼着,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对!燃烧精血,与他们同归于尽!”
“为了秋山部落!为了天马一脉!”
刹那间,所有秋山部落的战士都虎目含泪,体内的气血开始疯狂翻涌,隐隐有突破极限、燃烧自爆的迹象。他们的眼神不再是恐惧,而是视死如归的壮烈。
此方天地仿佛都感受到了这份决绝,呼啸的风突然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怆的气息。
那些曾经驰骋在这片草原上的远古先祖英灵,似乎在冥冥中注视着他们,准备迎接这些不屈的后代子孙,一同归于幽冥。
“易大哥,青媚姐,小蝶姐,你们快逃!”阿秋水的声音带着哭腔,传遍了混乱的战场,“我们秋山部落感谢你们的义举,不要回头!请记住我们,记住我们天马一脉秋山部落,也曾经驰骋在这片北部高原草原上!”
易阙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他猛地转身,无视身后紧追不舍的玄蛇战阵,脚下真气爆涌,疯了一般向青媚和小蝶的方向窜去。
青媚和小蝶早已牵着五匹神骏的高头大马等在那里,两人花容失色,脸上满是泪痕。
其中一匹马上,阿古拉正愤怒地挣扎着,却被青媚死死按住。易阙瞬间明白了她们的用意——她们是想保住这个最先认识的秋山部落少女,让她能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哪怕从此背井离乡。
“啊啊啊啊啊——!”易阙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痛苦,“我易惊天发誓,他日一定灭了黑水部落,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手中的铁血神虎惊天刀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发出一阵低沉的悲鸣,刀身剧烈颤抖不止。
“老二,你先收拾这些秋山部落族人,我去追杀那些大雍来的恶客!”黑水虎显然也察觉到了秋山部落战士要自爆的迹象,顿时吓得心惊胆战,找了个借口就要带着五十名玄蛇战士脱离战场。
“黑水虎,你个狗东西!”黑水狼暴怒,他离秋山部落的战士最近,那股玉石俱焚的死亡气息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早已面如死灰,“老子千里迢迢过来救你,你他妈就要独自逃了?”
阿秋水美目紧闭,眼泪无声滑落,心中充满了遗憾:“易大哥,我们之间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真是不甘啊……来生再见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易阙终于冲到了青媚和小蝶身前。
马背上的阿古拉看到他,哭得更凶了,哀求道:“不要!我要跟阿妈和族人死在一起!你们快放开我,求求你们了!”
易阙猛地转过头,不敢看阿古拉那双充满哀求的眼睛,他怕自己一心软,就会不顾一切地冲回去,那只会让更多人白白送死。
“为什么总他妈有这么多争斗?”易阙翻身上马,声音沙哑,“为什么心这么痛?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
他强忍着无边的愤恨与痛苦,正要策马逃离这片血色战场,一道惊天动地的嘶吼突然响彻草原:
“不要!停下!我赶回来了!都给我停下!”
滚滚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震动大地,从远方的草丘之上,漫山遍野的草原战士潮水般涌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阿古烈!
他目眦欲裂,眼角甚至渗出了血丝,脸上满是后怕——就差一点点,他就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族人!此刻他浑身冷汗直冒,连灵魂都在颤抖。
看到这一幕,秋山部落的族人瞬间松了口气,体内疯狂翻涌的气血缓缓平复下来,眼中的决绝被难以置信的狂喜取代。
就连黑水部落的玄蛇战士们,也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免不了一场恶战,但总好过被人拉着同归于尽,那无边的死亡气息,他们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阿古烈勒住马缰,看着下方剑拔弩张的战场,大声呵斥道:“黑水虎,黑水狼!你们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了!放下武器,可免你们一死,就让你们黑水部落族长来赎人吧!”
黑水狼眼珠飞速转动,瞬间换上一副镇定的表情,大声回应:“哼,我黑水部落人人都是草原勇士,岂能放下武器投降?大不了,我们也同归于尽!”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你们派人去寻我父亲,我们可以立定盟约,岂不是更好?”
这一番装腔作势的话,顿时让易阙刮目相看。他暗暗心想:“这黑水狼倒是个角色,草原部落不缺勇士,却少见这种在绝境下还能侃侃而谈、避重就轻的人物。此子不死,将来必定是草原上的枭雄,要不要趁机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漫山遍野的草原战士中,几位其他部落的领头人低声商议了几句,纷纷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的部落也不想与黑水部落拼个鱼死网破,不如趁这次机会立下盟约,再狠狠敲一笔,让黑水部落老实一段时间。
阿古烈见状,朗声道:“我秋山部落已经与几位其他部落商议好,你们黑水部落派一人回去报信,就在这里,我们等着你黑水部落族长黑玄佘!”
黑水狼顿时心中大喜,连忙喊道:“黑谷雨何在?”
一名玄蛇战士从秋山部落后方走了出来,正是之前去营救黑水虎的黑谷雨。他抱拳道:“属下在!”
“就你回去通报,一定要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明白吗?”黑水狼语气严肃,“我黑水部落数百玄蛇战士能不能平安回去,就看你的了!”
“定不辱使命!”黑谷雨一夹胯下骏马,骏马顿时撒开四蹄,飞速向黑水部落的方向奔去。
“一来一回,至少三日时间。”阿古烈看着黑水部落的人,沉声道,“黑水部落就地休憩罢,如有异动,我们秋山部落绝不姑息,就算同归于尽,也定将你们杀得干干净净!”
黑水虎和黑水狼兄弟俩知道目前形势比人强,只能默不作声,算是答应了。
很快,黑水部落的玄蛇战士们被围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纷纷卸下武器坐在地上,身边的战马悠闲地吃着草。
这幅前一刻还打得你死我活、下一刻却相安无事的光景,让易阙和青媚、小蝶都大开眼界。
安顿好战场,阿古烈领着几位其他部落的领头人,热情似火地招呼易阙与俩女前往帐篷。
被控制的阿古拉也终于被松开,她一头扑进父亲阿古烈的胸膛里,紧紧抱着他,泪水打湿了他的兽皮袄子。
“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阿古烈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不断安慰着,过了好一会儿,阿古拉才渐渐平静下来。
阿古烈率先领着众人来到平常秋山部落族长的帐篷前。
帐篷内,除了几位族老,只有阿秋水一人。看到阿古烈进来,阿秋水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心领神会,起身快步离开了。
帐篷内宽大明亮,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桌上摆放着烤肉和烈酒。
阿古烈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几位其他部落的领头人,又看向易阙和俩女,朗声道:“这次我秋山部落危在旦夕,多亏了各位仗义相助,这份大恩大德,秋山部落没齿难忘,必有回报!”
众人纷纷举杯,帐篷内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喝酒聊天的声音此起彼伏。
易阙端着酒杯,听着周围爽朗的笑声,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雍都城的六扇门,那种生死与共后的放松与亲切,让他无比怀念。
青媚和小蝶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冲击,此刻也渐渐缓过神来。
俩女本就口才出众,尤其是青媚,三言两语就把几位部落领头人哄得开怀大笑,帐篷内的气氛愈发热烈。
阿古烈走到易阙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中满是感激:“易兄弟,你数次对我秋山部落有大恩,哥哥我大恩不言谢,后面自有回报。对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易阙放下酒杯,笑嘻嘻地搂住阿古烈的肩膀:“阿古烈大哥是我来北部高原结识的第一位好兄弟,跟我还客气什么?”
易阙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看此次事了,也该是我们三人离开的时候了。之前跟大哥说过,我们还要赶到北部高原的东极大陆与北极大陆之间的海峡,如今时间越来越紧,必须要说再见了。”
“啊?易兄弟,你们这就要走?”阿古烈一脸不舍,“这怎么行?我们还有酒没喝,还有很多话没说呢!”
易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大雍有句话,叫‘天涯路远,后会有期’。总有再见的一天。”
易阙一把站起身,青媚和小蝶也立刻从闲聊中起身。
易阙对着帐篷内的几位部落领头人拱了拱手,又上前狠狠拥抱了阿古烈一下,然后带着俩女转身走出了帐篷。
刚出帐篷,就与迎面而来的阿秋水撞了个满怀。易阙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她的小蛮腰,柔柔软软的触感传来,带着草原女子特有的野性活力,才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
“易大哥,你们三,这是要去哪?”阿秋水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等易阙开口道歉,就率先问道。
“我们要离开了,还有很远的路要赶。”易阙松开手,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草原女子,由衷地赞叹道,“阿秋水姑娘,此次北行,女子之中,属你最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阿秋水顿时俏脸微红,眼中闪过一丝羞涩,随即又被一股热情的火焰取代。她定定地看着易阙,大胆地问道:“那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吗?”
这话一出,旁边的青媚和小蝶顿时炸了。俩女几乎同时伸手,在易阙左右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眼神里满是“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愤怒质问。
易阙疼得龇牙咧嘴,连忙对阿秋水道:“能够得到姑娘这草原明珠的认可,是我易惊天的莫大荣幸。但是,我有非常重要的人需要去救,如果以后有机会路过你们秋山部落,一定回来赔罪!”
阿秋水眼中的期待渐渐黯淡下去,心里空落落的。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草原儿女的洒脱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想:“眼前这个男人定是去救他的爱人,如此深情,倒也值得托付。只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阿秋水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递给易阙:“易大哥,这是我们天马一脉的传承记载。虽然你不是北部高原之人,修行不了我们草原部落的图腾之力,但听说你们其他地方的人都喜欢借鉴,不知道这些对你有没有用?”
易阙顿时大喜过望,眼睛都亮了。他早就对草原的图腾之力眼馋不已,就算自己修行不了,说不定也能从中找到启发,另辟蹊径!
如果不是青媚和小蝶在旁边虎视眈眈,他都要忍不住抱着阿秋水狠狠亲上两口了——当然,他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易阙珍而重之地把羊皮卷贴身收好,然后大方地与阿秋水拥抱了一下。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阿秋水身上惊人的弹性和那股致命的野性诱惑力,在俩女杀人般的眼神注视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后会有期。”易阙搂住青媚和小蝶的腰,转身潇洒离去。
阿秋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草原的风再次吹起,拂动着她的长发,仿佛在诉说着这段刚刚开始就要结束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