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深夜。
窗外的雨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工厂板房的铁皮屋顶上，发出一阵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噪响。
这种湿冷的魔法攻击，和曼谷那种黏糊糊的闷热截然不同，它冷得透骨。
周致远独自一人坐在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里。
桌上那盏老式台灯发出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背后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上。
此时此刻，这张地图上的东南亚板块，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块即将腐烂的伤口。
“电网……”
周致远手里转着那支钢笔，眉头紧锁。
丰田昭的那番话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攻击得准，更是因为——那是事实。
在基建狂魔的神州大地上，我们习惯了电网无处不在，习惯了快充桩遍地开花。
但在那里，在那个甚至连红绿灯都经常罢工的热带半岛，强推纯电，确实有点“何不食肉糜”的味道。
如果解决不了补能焦虑，Spark的热度很快就会退去。
那些买了车的年轻人，会在第一次晚高峰停电、第一次长途趴窝后，迅速粉转黑。
到时候，日系车只需要站在旁边冷笑，就能兵不血刃地收复失地。
“不能退。”
周致远把钢笔重重地拍在桌上。
“既然路不通，那就自己造桥。”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脑海深处。
那片幽蓝色的系统界面再次浮现。
“系统，打开【工业基石】。”
【收到。工业基石模块已加载。】
周致远的意识在那个庞大的技术库里飞速翻阅。
电池、电机、电控……这些他都已经有了。但今天，他要找的不是这些代表“未来”的东西。
他在找一个“旧时代”的遗物。
一个被电动车信徒们嗤之以鼻，被马斯克称为“愚蠢”，但在特定历史阶段却无比好用的东西。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分类上——【热能动力机械】。
也就是俗称的——内燃机。
如果在半年前，有人告诉周致远他会去造内燃机，他一定会觉得那人疯了。
昌明是靠电动起家的，去造发动机？那不是挥刀自宫吗？
但现在，他比谁都清醒。
“我要兑换。”
周致远在心里默念，语气坚定。
“代号：‘黄金心脏’。”
“全球最高热效率，45%专用增程器（内燃机）全套技术图纸及工艺包。”
【警告：该技术属于传统内燃机范畴，与宿主‘纯电未来’的主线任务存在偏差。是否确认兑换？】
系统的提示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疑惑”。
“确认。”
周致远冷笑一声。
“谁说用油就是落后？谁说烧油就不能是电动车？”
“我要用这台发动机，给那帮傲慢的日本人，上一课。”
【兑换成功。扣除声望值……图纸传输中……】
随着一阵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一张张精密的机械结构图在周致远眼前展开。
那不是一台普通的发动机。
它去掉了所有复杂的变速箱接口，砍掉了为了适应不同转速而设计的冗余结构。
它甚至长得都不像一台发动机，而像是一个精密的发电机组。
它只有一个使命：在最高效的转速区间，疯狂地、稳定地、极致省油地——发电。
……
第二天一早，研发中心的一号会议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钱有生看着投影仪上那张复杂的内燃机结构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保温杯盖子都没拧紧，热水洒了一桌子。
“周总，您……您这是要干嘛？”
钱有生指着屏幕，声音都在发抖，像是看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咱们不是电动车企吗？咱们不是要革燃油车的命吗？这……这怎么把发动机给弄回来了？这不就是……这不就是倒退吗？！”
不仅是他，底下坐着的一群年轻工程师也是一脸懵逼和抵触。
他们是冲着“特斯拉杀手”、“未来科技”来的昌明。
结果现在老板告诉他们，咱们要回去造发动机？这就好比让一群搞火箭的科学家回去研究怎么把烟花做得更响，太跌份了！
“倒退？”
周致远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反应。
“老钱，你告诉我，什么是先进？什么是落后？”
“这还用问吗？”
钱有生急了，“纯电是先进，烧油是落后！这是行业共识啊！咱们好不容易在电池和智驾上领先了，现在回头搞发动机，那不是捡日本人玩剩下的吗？丰田本田的发动机热效率那是几十年的积累，咱们能搞得过？”
“而且……”旁边的罗斌也小声嘀咕，
“这玩意儿装上去，咱们的车不就成混动了吗？那跟丰田的双擎有什么区别？逼格一下子就掉没了。”
“错。”
周致远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手指重重地敲击着那张图纸。
“大错特错。”
“第一，这不是发动机。这是——增程器。”
“第二，我们造的不是混动车。我们造的是——带发电机的纯电动车。”
周致远转过身，目光如炬地扫视全场。
“你们觉得丰田的混动先进？那是扯淡。
那是为了弥补内燃机低速效率低而搞出来的‘补丁’。
它有一套复杂得要死的行星齿轮，有一套让你头皮发麻的动力耦合系统。
为了让发动机和电机协同工作，日本人花了三十年，申请了几万个专利，那是他们的护城河，也是他们的坟墓！”
“我们不走那条路。”
周致远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我们要做的，是把发动机彻底‘奴役’。”
“在这辆车上，发动机永远不会直接驱动车轮！它只有一个任务——发电！”
“这意味着什么？”
周致远指着屏幕上的参数。
“意味着我们不需要变速箱！不需要复杂的离合器！意味着这台发动机可以永远工作在最高效的3500转，热效率直接干到45%！比丰田引以为傲的41%还要高！”
“意味着我们的车，开起来永远是电车的感觉！安静、平顺、提速快！没有顿挫，没有噪音！”
“但它——不用充电。”
这最后四个字，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响。
不用充电的电车。
这个概念有点烧脑，但细想之下，却又无比诱人。
“可是周总……”钱有生还是有点纠结，“这技术……以前也有人搞过吧？比如那个……宝马i3增程版？那是出了名的鸡肋啊，电不够用，油耗还高，跑高速像拖拉机。”
“那是他们蠢。”
周致远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他们那是‘油改电’的逆向思维。给一个燃油车塞个小电池，或者给个电车塞个摩托车发动机，那是两头不讨好。”
“我们要搞的，是‘超级增程’。”
周致远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巨大的车身轮廓。
那是“探索者”的底盘架构。
“我们要基于‘探索者’平台，重新定义这款车。”
“首先，电池不能小。”周致远在底盘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方块，“我要塞进去一块40度的大电池！纯电续航必须做到250公里！”
“250公里？！”钱有生惊了，“这……这都赶上某些纯电车了！还要装油箱？”
“对！不仅要装，还要装个大的！”
周致远在后轴位置画了一个圈。
“60升的大油箱！”
“满油满电，综合续航——”
周致远在白板上写下了一个让人窒息的数字。
【1200公里】
“我要让这辆车，在市区里就是一台纯电车，一周充一次电，用车成本几乎为零。
而当你要去长途，要去那些没有充电桩的荒郊野岭，或者遇到了曼谷大停电……”
“它就是一台续航一千公里的燃油车！而且油耗比飞度还低！”
“这，就是我们给东南亚市场的答案。”
会议室里安静了许久。
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疯狂的方案。
40度电池 + 45%热效率增程器 + 60升油箱。
这简直就是——堆料狂魔。
“这……这成本……”李怀在旁边按着计算器，额头冒汗，“周总，两套动力系统，这成本得炸啊！”
“成本？”周致远笑了。
“老李，你忘了我们的‘工业基石’了吗？这台增程器，结构比传统发动机简单了30%，没有变速箱，没有传动轴。
综合算下来，虽然比纯电贵了一点，但既然我们省去了建超充站的钱，省去了用户的时间成本……”
“而且，这台车，我们不卖便宜。”
周致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在东南亚，它就是高端货。它解决了所有人的痛点。”
“这叫——溢价。”
钱有生看着那张图纸，眼神慢慢变了。从最初的抵触，变成了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狂热。
他看懂了。
这不仅不是倒退，这简直是天才的妥协！
在电池技术还没能彻底解决续航焦虑，在充电设施还不完善的当下，这确实是——完美方案。
“周总，这发动机……”钱有生吞了口唾沫，“图纸哪来的？这45%的热效率，哪怕是德国人也做不出来啊。”
“这是秘密。”
周致远神秘一笑，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你只需要知道，它是我们的。完全自主知识产权。”
“老钱，我给你两个月。”
“把这台‘心脏’给我造出来，塞进‘探索者’的肚子里。”
“我要带着它去新加坡，去那个所谓的‘未来能源峰会’。”
周致远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雨幕，看到了那个站在舞台上喝水的丰田昭。
“丰田章男不是说我们是‘煤电车’吗？不是说我们有‘里程焦虑’吗？”
“好啊。”
“那我就开着这台能跑1200公里的车，停在他的mirai旁边。”
“我想看看，当他引以为傲的氢能车还在到处找加氢站的时候，我们已经跑了个来回，他那张脸——”
“会是什么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