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货神车”。
这四个字,像四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会议室里每一个昌明人的心脏。
刚刚还因为创造了销量神话而飘在云端的自豪感,瞬间被这冰冷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现实,撕得粉碎。
如果说,王浩然那个“五年交付”的计算结果,还只是内部的“技术性绝望”,那么,孙晓峰带来的这个消息,则意味着,这场由产能引发的信任危机,已经彻底暴露在了全国人民的审视之下,并且正在以互联网的速度,发酵成一场足以吞噬一切的舆论海啸。
“关……赶紧关掉预售通道!”
财务总监李怀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得尖利,“不能再接订单了!再接下去,我们就不是‘期货’了,我们是‘诈骗’!是欺骗全国人民的感情!必须马上发公告,向所有用户道歉,解释情况!”
李怀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在场大部分高管的附和。
“对对对,李总说得对!态度一定要诚恳!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安抚用户的情绪,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我们可以承诺,对于等待时间超过一年的用户,给予一定的现金补偿或者配置升级!”
“实在不行……我们就把第一批用户的意向金,先退回去一部分,表明我们的态度!”
会议室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蔓延。
所有人都像是没头的苍蝇,七嘴八舌地,提出各种看似“稳妥”实则充满了“投降主义”的解决方案。
他们怕了。
被那52万台如山一般沉重的订单,彻底压垮了脊梁。
他们只想尽快地,从这场由他们亲手点燃的,却已经完全超出他们掌控能力的狂欢火焰中,狼狈地,抽身出来。
然而,就在这片嘈杂与混乱的中心,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年轻身影,却缓缓地,站了起来。
周致远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深邃得如同古井般的眼睛,平静地,扫视了一圈,眼前这些,被突如其来的胜利果实,撑破了胃,吓破了胆的,所谓的“公司精英”。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原本还在激烈争论的声音,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们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却总能在最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能量的董事长,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寂静。
周致远猛地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那张厚重的红木会议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安抚?”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进了每个人的心里,让他们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为什么要安抚?”
他抬起头,那双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燃起了两团,如同炼狱业火般,熊熊燃烧的,愤怒的火焰!
“我们没有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震得他们耳膜嗡嗡作响。
“人民的热情,没有错!”
“错的是我们自己!”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着台下每一个,已经彻底呆住的高管,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咆哮,“错的是我们的速度,还跟不上人民的期待!错的是我们的格局,还配不上人民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你们现在,想的不是怎么去解决问题,怎么去回应这份期待,而是想着怎么去道歉,怎么去退缩,怎么去告诉那些,用他们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为我们的梦想投出信任一票的人——对不起,我们不行,我们是个废物,我们辜负了你们!”
“你们不觉得……可耻吗?!”
最后那句质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让他们羞愧得,无地自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周致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怒火,缓缓地,走到了那块巨大的,还停留着王浩然那绝望计算结果的白板前。
他拿起板擦,将那个刺眼的“4.81年”,狠狠地,擦掉!
然后,他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四个大字。
——“空间换时间!”
“你们说的没错,按照我们现有的产能,别说五年,就是十年,我们也交不完这些车。”
“但是,谁告诉你们,我们要用‘现有’的产能了?”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独有的,充满了强大掌控力的冷静。
“李怀,”他点名道,“立刻去跟潭州市政府谈!把我们工厂旁边那几块,早就规划好的二期、三期工业用地,全部,给我买下来!”
“王浩然,”他又转向那个已经彻底听傻了的生产总监,“立刻联系启元,联系我们能联系到的,全世界所有顶级的设备供应商!告诉他们,昌明汽车,不计成本,采购最新的自动化生产线!我只有一个要求,一个月内到货,两个月内,完成安装调试!”
“人力资源部!”他提高了声调,“面向全社会,给我疯狂招人!有经验的产线工人,薪资直接在行业标准上,上浮50%!所有新员工的安家落户问题,公司全部解决!我要在一个月内,让我们的员工数量,再翻一番!”
他的一连串指令,如同一场干脆利落的闪电战,清晰、果决,充满了破釜沉舟的气势,瞬间就为所有深陷在焦虑中的高管们,指明了一条唯一可行的,疯狂的突围之路。
“周……周总……”
李怀颤抖着,举起了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买地、买设备、三倍薪资挖人……这……这至少需要再烧掉二十个亿!我们……我们账上的钱,根本不够啊!”
周致远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这个,依旧在用传统财务思维,来衡量这场“人民战争”的“老会计”,笑了。
他笑了,笑得无比自信,也无比张狂。
“谁说我们要用自己的钱了?”
他走到李怀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后来被无数商学院,奉为经典案例的,充满了王者霸气的名言。
“我们账上现在躺着的,是人民的信任!”
“你告诉我,还有比这更硬的资产吗?”
“拿着这52万份,盖着老百姓红手印的订单合同,去任何一家银行,告诉他们,我们要为人民造车!”
“你看他,敢不敢,不给我们贷款!”
“轰——!”
这句话,像一道神谕,瞬间击穿了李怀,也击穿了在场所有人心中,那层关于“钱”的最后壁垒!
是啊!
他们拥有着,这个时代,最宝贵,也最强大的东西——人心!
那还怕什么?!
“各位,”周致远走回台前,环视了一圈,那些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火焰的同僚们,声音,变得无比的郑重。
“从今天起,我将搬进潭州工厂,睡在生产线上。”
“什么时候,我们的日产能,突破一千台,我什么时候,再回天海。”
“现在,谁愿意,陪我一起,疯一把?”
“我愿意!”
王浩然第一个,猛地站了起来,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壮士断腕般的决绝!
“我也愿意!”
孙晓峰、钱有生、李怀……
一个又一个的身影,站了起来,最终,整个会议室,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中,不再有恐惧,不再有焦虑,只有一种,被点燃的,愿意追随眼前这个“疯子”,一起去创造一个更疯狂未来的,冲天的豪情!
周致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用手机,订了一张一个小时后,飞往潭州的,最近的一班经济舱机票。
然后,他拿起自己那个,从穿越过来就一直用到现在,已经有些磨损的简单行李包,在所有人,充满了震撼与崇敬的目光中,转身,大步地,走出了会议室。
门外,是灿烂的阳光。
门内,是一个即将被彻底点燃的,全新的工业奇迹。
一个孤独而决绝的背影,一场史无前例的“基建狂魔”运动,就此,拉开了,波澜壮阔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