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玄狐秘令
黑风口的风总带着股铁锈味。赤九爷趴在百丈崖的迎客松上,看着山坳里那片黑压压的寨墙,尾巴尖无意识地卷着片枯叶。黑风寨的了望塔上飘着骷髅旗,旗下的喽啰正用铁链拴着几只瘦骨嶙峋的狼,那些狼看见他藏身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怂货。”他嗤笑一声,指尖弹出枚石子。石子破空而去,精准地打在最凶那只狼的耳后——不是为了伤人,是提醒它别忘了狼该有的野性。那狼猛地站直,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咆哮,吓得牵链的喽啰手忙脚乱。
赤九爷趁机展开身形,像片红枫滑向寨墙。他的爪子在石墙上轻点,每一步都踩在砖缝的薄弱处,这是玄狐门的“踏雪无痕”,比人类武师的“壁虎游墙功”更刁钻。寨墙上的巡逻兵只觉得眼前闪过道红光,等揉了揉眼睛再看,墙头的野草还保持着原来的弧度。
寨内的演武场正热闹。三十几个汉子光着膀子练刀,刀风卷起地上的沙石,在晨光里划出黄蒙蒙的轨迹。赤九爷蹲在粮仓的横梁上,数着场边晾晒的兵器——七把鬼头刀,十二柄铁尺,还有三杆丈二长枪,枪尖都淬着蓝汪汪的毒。
“都给老子使劲练!”个铁塔似的黑汉站在场中央,手里的狼牙棒往地上一顿,震得青砖裂开细纹,“三日后去清溪镇‘借粮’,谁要是敢手软,老子把他喂雕隼!”
是黑风老鬼。赤九爷眯起眼,这老东西比去年胖了不少,脖子上挂着串骷髅头项链,其中那颗 smallest的,看着像孩童的头骨。他的指节突然捏紧,指甲在木梁上掐出五道深痕——去年清溪镇那场血案,果然是这老东西干的。
黑风老鬼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扫过粮仓方向:“谁在那儿?”他手里的狼牙棒带起风声,直劈横梁。赤九爷早借着横梁的阴影滑到立柱后,棒尖砸在木梁上,木屑飞溅中露出藏在里面的杂粮,哗啦啦撒了一地。
“是老鼠吧寨主?”旁边的喽啰谄媚地笑,“这粮仓早该翻修了。”黑风老鬼却没动,他用靴底碾着地上的米粒,突然从怀里掏出块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只冰狐,狐眼处镶嵌的绿玉在阴影里闪着寒光。
“玄狐门的小崽子,别躲了。”他的声音像磨盘在转,“你爷爷当年在这儿留下的血,还没干透呢。”
赤九爷的瞳孔猛地收缩。爷爷?他从未见过爷爷,只在月圆之夜能听见血脉里的低语,说玄狐门曾是江湖第一奇门,门下弟子能化狐形,擅使“焚天爪”,却在二十年前一夜覆灭,连山门都被冰封在昆仑雪脉。
“你认识我爷爷?”他从立柱后走出,火红皮毛在粮仓的阴影里泛着暗纹。黑风老鬼看见他的尾巴,突然爆发出狂笑:“果然是赤狐一脉!当年你爷爷赤绝空凭着一双爪子,杀得我黑风寨血流成河,最后还不是……”
话音未落,赤九爷已欺至近前。爪风带着焦糊味直取老鬼面门,这是“焚天爪”的起手式“星火”,指尖凝聚的内力能点燃枯叶。老鬼早有防备,狼牙棒横扫而出,棒身的倒刺带着劲风,逼得赤九爷不得不后跃三丈。
“急什么?”老鬼掂着手里的青铜令牌,“想知道你爷爷的下落,就得跟我做笔交易。”他往演武场角落努努嘴,那里拴着个穿白衣的少女,青丝被麻绳捆着,嘴角还沾着血。
“这是昆仑‘冰蚕谷’的小谷主,白灵溪。”老鬼的声音带着恶意,“她身上有打开玄狐门旧址的地图,你把她杀了,我就告诉你赤绝空的事。”
赤九爷看向那少女。她的睫毛上凝着层白霜,即使被捆着,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看见他时,那双冰湖似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警惕。这眼神让他想起雪地里的白狐,再冷的天也不肯蜷起尾巴。
“我玄狐门从不杀无辜。”他的爪尖在地面划出火星,“换个条件。”
“好骨气。”老鬼突然将令牌抛向空中,令牌在阳光下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嗡鸣。粮仓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十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鱼贯而入,手里的长剑泛着寒气。
“这些是‘冰狐卫’。”老鬼的笑容越发狰狞,“他们主子说了,只要抓回赤狐余孽,就把玄狐门的‘焚天诀’给我。你说,要是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坐垫会不会很舒服?”
冰狐卫的剑同时出鞘,剑气在粮仓里凝成白雾。赤九爷突然转身,爪风横扫,斩断了捆着白灵溪的麻绳:“想活命就跟我走!”
白灵溪显然会武功,落地瞬间已抄起地上的断刀,刀光带着寒气直刺最近的冰狐卫。那卫面具被劈开道裂缝,露出下面青紫色的皮肤——竟是被冰封过的死物。
“他们是活尸!”白灵溪的声音发颤,“冰蚕谷的禁术‘冻魂’炼出来的!”
赤九爷的“焚天爪”正与三名冰狐卫缠斗,爪尖的火焰撞上对方的剑气,发出滋滋的响声。他发现这些活尸不知疼痛,伤口处还会凝结冰碴,普通的刀剑根本杀不死。
“打他们心口的朱砂痣!”白灵溪突然喊道,手里的断刀精准地刺入个冰狐卫的胸口。那卫动作一滞,身上的冰层开始剥落,最后化成滩黑水。
赤九爷立刻变招,爪尖直取另一个冰狐卫的心口。果然,随着声闷响,活尸瞬间瓦解。两人一红一白,在黑衣人中穿梭,爪风与刀光交织成网,竟硬生生杀出条血路。
“追!”老鬼气得暴跳如雷,亲自提着狼牙棒追了出来。
寨外的竹林里,白灵溪突然拉住赤九爷:“往东边走,那里有密道。”她的指尖冰凉,触到他皮毛时,赤九爷竟觉得有丝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像雪落在炭火上,有种奇异的交融。
密道藏在瀑布后的石缝里,仅容一人通过。赤九爷殿后,听见老鬼的咆哮被水声吞没时,才发现白灵溪正盯着他的尾巴看。
“你的皮毛……”她欲言又止。赤九爷挑眉:“怎么?想扒下来做围脖?”
少女的脸颊泛起薄红:“我是说,赤狐一脉的‘焚天内力’至阳至刚,按理说会被冰蚕谷的寒气克制,可刚才你的爪风……”
“天生异种。”他打断她,这是爷爷留在血脉里的话。普通赤狐怕冰,他却偏偏能在火里打滚,甚至能用内力融化积雪。
密道尽头是片温泉,雾气缭绕中能看见远处的雪山。白灵溪摘下头上的银簪,在泉边的石头上划出地图:“玄狐门旧址在昆仑‘断魂崖’,二十年前被冰蚕谷谷主冰封,我爹说,当年是你爷爷主动引冰封门,好像在守护什么东西。”
赤九爷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突然想起爷爷的低语里总提到“阴阳相生”。他的焚天内力属阳,白灵溪的冰蚕功属阴,难道……
“有人来了。”白灵溪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拽进温泉的石洞里。两人刚藏好,就听见密道入口传来脚步声,是黑风老鬼和个戴银面具的人。
“那赤狐崽子跑不了。”老鬼的声音带着谄媚,“只要拿到‘阴阳佩’,玄狐门的宝藏就都是您的了。”银面人没说话,只发出声冷哼,那声音像冰锥刮过石头。
赤九爷的心脏猛地一跳。阴阳佩!爷爷的低语里反复提过,那是玄狐门的镇派之宝,分阴阳两块,阳佩在赤狐脉,阴佩……他看向白灵溪的腰间,那里果然挂着块冰玉,形状与他贴身藏着的红玉正好互补。
银面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抬手一掌拍向温泉。掌风带着寒气掠过水面,石洞里的温度骤降,赤九爷的皮毛上瞬间凝了层白霜。白灵溪的手按在他心口,冰蚕功的寒气顺着掌心涌入,竟奇异地中和了那掌风。
“走!”银面人突然转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黑风老鬼不敢多问,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两人从石洞里出来时,温泉的水面还浮着冰碴。白灵溪的嘴唇冻得发紫,却先检查他的皮毛:“没冻伤吧?刚才那人是我师叔,白无常,他的‘寒冥掌’能冻裂钢铁。”
赤九爷突然解下脖子上的红玉佩,放在她的冰玉旁边。两块玉佩刚接触,就发出柔和的光晕,在空中拼出完整的狐狸形状,玉佩上的纹路竟与他爪心的胎记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爷爷的话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阴阳相济,玄狐重生”。
白灵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我爹说,只有阴阳佩的持有者联手,才能解开断魂崖的冰封。当年你爷爷找过我娘,可冰蚕谷和玄狐门积怨太深……”
“那都是老黄历了。”赤九爷收起玉佩,尾巴在身后甩了甩,“现在有两条路:要么你跟我去昆仑,要么各走各的,从此两不相欠。”
少女看着远处的雪山,又看了看他火红的皮毛,突然笑了。她的笑容像冰融雪化,带着种惊心动魄的美:“我师叔抢阴阳佩是为了解开‘噬心蛊’,那蛊虫在他体内二十年,一旦发作,会让整个江湖变成炼狱。”
赤九爷挑眉:“所以?”
“所以我跟你走。”白灵溪捡起地上的断刀,“而且我知道黑风老鬼的软肋——他那只雕隼,是用他亲儿子的精血喂养的,只要杀了雕隼,他的内力就会反噬。”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走向雪山时,赤九爷突然想起爷爷说的另一句话:“玄狐门的刀,从来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守护。”他摸了摸爪心的胎记,那里正微微发烫,像有团火在燃烧。
黑风寨的方向突然传来雕隼的悲鸣,接着是爆炸声——想来是白灵溪提前布置的火药。赤九爷回头望去,只见寨墙方向升起浓烟,骷髅旗在火光中轰然倒塌。
“走了。”白灵溪的声音带着笑意。赤九爷点点头,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昆仑的风雪里,还有更多秘密等着他们揭开,比如爷爷的真正死因,比如玄狐门覆灭的真相,再比如……他和这冰蚕谷少女之间,那奇异的吸引力究竟是什么。
山风掠过雪原,卷起两人的衣角,像两只结伴远行的狐狸,一只如火,一只似冰,却在同一片天地里,踏出了相同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