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城峰电子技术部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袁一凡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产品设计图，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一凡，忙吗？”行政部经理李曼丽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轻轻放在他桌上，“看你最近加班挺多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袁一凡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勉强笑了笑：“谢谢李姐。最近在赶新产品的测试方案，确实有点忙。”
李曼丽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关切地打量着他。今天袁一凡穿了件浅蓝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自从离婚后，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但气质却比以前更加沉稳。
“思语最近怎么样？适应幼儿园的生活了吗？”李曼丽轻声问道，她知道袁一凡最在意的就是女儿。
提到女儿，袁一凡的眼神柔和了些：“还好，就是晚上睡觉时偶尔会找妈妈。不过我每天都会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睡。”
“你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太不容易了。”李曼丽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的杯壁，“说真的，一凡，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下去。”
袁一凡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没有接话。
李曼丽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说：“我有个朋友，人特别好。三十一岁，是个室内设计师，温柔又贤惠。她之前也经历过一段不太顺利的感情，所以特别懂得珍惜。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要不要认识一下？”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袁一凡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笔身在桌面上投下一道晃动的影子。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谢谢李姐这么为我着想。”
李曼丽见他语气松动，连忙接着说：“她真的很优秀，自己买了房子，工作稳定，性格也开朗。最重要的是，她特别喜欢孩子。我觉得要是你们能见面聊聊……”
“李姐，”袁一凡温和地打断她，眼神里带着些许疲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他放下钢笔，目光望向窗外：“思语才刚刚适应没有妈妈的生活，我不想这么快就让她面对一个陌生人。而且……”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经过这么多事，我觉得感情这件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我现在只想把思语照顾好，把工作做好，其他的，暂时不想考虑。”
李曼丽看着他紧抿的嘴角，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在公司大厅发生的那一幕。那天肖珂云哭闹着被保安请出去时，袁一凡就站在这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屏幕。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可握着鼠标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我明白你的顾虑。”李曼丽轻声道，“但是一凡，你不能因为一次失败的婚姻，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
袁一凡转过头，嘴角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李姐，我不是封闭自己。只是现在对我来说，思语的感受比什么都重要。她还小，不能理解大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如果贸然让她接触新的面孔，我怕她会更加不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现在工作确实很忙。技术部最近接了两个新项目，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如果真的开始一段新感情，我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经营，这对对方也不公平。”
李曼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一凡，你要记住，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肖珂云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为她封闭自己的心。”
听到前妻的名字，袁一凡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恢复平静：“我不是因为她才拒绝的。只是觉得，感情这种事急不来。如果真的有缘分，自然会遇到合适的人。”
“那好吧。”李曼丽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跟我说。我那个朋友真的很不错，我可以等你们都有准备了再安排见面。”
“谢谢李姐。”袁一凡真诚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李曼丽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道：“对了，下周公司团建，你可以带思语一起来。行政部特意选了亲子乐园，很多同事都会带孩子参加。”
“好，我会考虑的。”袁一凡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安静。袁一凡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李曼丽是一片好心，但现在的他，确实没有精力去思考感情的事。
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还在等待修改，手机里存着女儿今天在幼儿园画的画。生活仿佛一下子变得简单而充实，却也像是在某个角落永远缺了一块。
他拿起手机，翻到昨天傍晚在幼儿园门口拍的照片。画面里，思语正开心地举着刚刚得到的小红花，笑容灿烂。而照片的角落，无意中拍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肖珂云站在不远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物袋，眼神哀伤。
袁一凡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桌上。他想起昨天晚上，思语临睡前突然问他：“爸爸，为什么妈妈变成别人了？”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只能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柔声说：“妈妈永远是思语的妈妈，只是爸爸和妈妈不能再一起生活了。”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小熊玩偶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而袁一凡却在她床边坐了许久，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五味杂陈。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他端起来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他强迫自己把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放到一边。
下班铃声响起时，袁一凡才意识到已经过了接孩子的时间。他匆匆收拾好东西，拿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走。
在电梯口，他又遇见了李曼丽。
“去接思语吗？”李曼丽笑着问，“别太着急，这个点路上堵车，你慢点开。”
“好的，谢谢李姐。”袁一凡按下电梯按钮，忽然轻声说，“其实……我很感激你的提议。只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李曼丽了然地点头：“我明白。等你和思语都准备好了，记得告诉我。”
电梯门缓缓打开，袁一凡迈步走进去。在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李曼丽还在朝他微笑摆手。
去幼儿园的路上，夕阳把街道染成一片金黄。袁一凡看着车窗外匆匆行走的路人，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每天按时下班，赶回家和肖珂云一起吃晚饭。那时的他们，也曾是别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只能独自开车穿过这条熟悉的街道，去接他们共同的女儿。
到达幼儿园时，大部分孩子已经被接走了。袁一凡远远就看见思语坐在教室门口的小板凳上，专心致志地翻看着绘本。
“爸爸！”看到他，思语立刻放下书扑过来。
袁一凡一把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亲：“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
“开心！老师表扬我画画得好。”思语搂着他的脖子，忽然压低声音，“爸爸，今天妈妈又来了吗？”
袁一凡怔了怔，轻轻摇头：“没有，妈妈今天没来。”
思语“哦”了一声，把小脸埋在他肩头，不再说话。
抱着女儿往停车场走时，袁一凡不自觉地想起李曼丽的话。或许有一天，当时机成熟时，他是该考虑给思语一个完整的家。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他们，还需要时间来治愈那些看不见的伤口。
夜色渐浓，街灯次第亮起。袁一凡把女儿安顿在安全座椅上，系好安全带。
“爸爸，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思语奶声奶气地问。
“思语想吃什么，爸爸就做什么。”袁一凡发动车子，温柔地回答。
车子缓缓汇入车流，载着父女二人驶向那个不再完整的家。但袁一凡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竭尽全力，给女儿最好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