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残留着金焰的温度。左肩的疤痕裂开了，血一滴一滴往下落，每滴落地都燃起一朵小火苗，像在烧他的命。
他没时间去管疼不疼。刚才那个背影点出的一指，不只是伤了他的肉身，更像是打开了某个封印的钥匙。
血池开始翻动。
不是从底下冒泡那种动静，而是整片液体像是活了过来，缓缓隆起，形成一个人形轮廓。红袍被血水撑开，血管一根根凸起，像藤蔓缠绕全身。
那人一步步走出池子，脚踩在地面时发出轻微的“噗”声，像是踩进了软泥里。
“你流的血，是我当年种下的引。”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叶无痕盯着对方手腕——那里有个莲花状的烙印，和他左肩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他问。
“血魔。”那人说，“也是你前世法则的源头。”
叶无痕瞳孔一缩。他记得那些碎片般的记忆，每次施展吞噬本源时，体内总会浮现出不属于这一世的规则痕迹。他曾以为那是重生带来的馈赠，现在看来，是别人早就埋下的东西。
“你把我的力量……给了叶南天？”
血魔笑了下，没否认。“我给了他一半的心，换来一个计划的机会。他用那颗心炼出了废体重塑之法，让你重生在这具躯壳里。你以为是你自己觉醒了本源之瞳？其实，那是我还给你的债。”
叶无痕没动。
但他左手已经悄悄握紧了噬魂链，冰冷的触感让他脑子清醒了些。他知道眼前这人没撒谎。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骗不了人，就像伤口会痛，心跳会乱。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讨债？”
“不是讨。”血魔抬起手，掌心向上，“是收。你每吞一次力量，都在激活我留在你体内的契约印记。现在它醒了，我也就来了。”
话音刚落，他手臂上的血管猛地弹起，像蛇一样窜向叶无痕的手腕，瞬间缠住，往回收力。
叶无痕没挣。
反而顺着那股拉劲往前踏了一步，任由血管缠到肘部。
就在接触的刹那，他启动了本源之瞳。九重漩涡在左眼深处展开，不再是向外吞噬，而是逆向抽取——顺着血管往回吸。
一丝黑色的法则线被扯了出来，钻进他的指尖。
识海里立刻响起一阵嗡鸣。吞噬本源自动解析，画面浮现：一张古老的契约书，签着两个名字，血迹未干。内容很简单——“以我之心，换你之谋，共铸废体重生局”。
图腾是莲花。
叶无痕抬头：“所以苏璃月身上那个胎记……也是你留的？”
血魔胸口忽然亮了起来。一道光影浮出皮肤，正是莲花胎记的模样，位置、形状、纹路，完全一致。
“她不是长了我的心。”血魔说，“她是用了我的心跳节奏活着。每一滴血，每一次呼吸，都是按我当年定下的频率走的。”
叶无痕喉咙发紧。
他想起龙葵逆鳞喷出金焰时，自己的心跳和她的同步了。那时候他还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龙葵的心跳，是另一颗心脏在回应。
“你在她体内放了什么？”
“什么都没放。”血魔摇头，“我只是让她成了‘容器’。当某一天，所有跳动的频率对齐，真正的门就会打开。”
叶无痕还想问，可就在这时，缠在手臂上的血管突然剧烈搏动。
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前世的记忆碎片猛地炸开——不是画面，是声音。无数个心跳声同时响起，有快有慢，有稳有乱。
苏璃月的平静，叶南天的诡计多端，龙葵临死前的挣扎……还有他自己，在九重天门前断气那一刻的最后三下。
“砰、砰、砰。”
全都在耳边。
他闭上眼，靠本能压住紊乱的气息。吞噬本源沉入胸腔，开始模拟自己最原始的心跳节奏。一下接一下，稳定而清晰。
外界的声音渐渐退远。
等他再睁眼，血池已经炸开了。
不是水花四溅的那种爆裂，而是整个池子升到了空中，化作成千上万颗悬浮的心脏。每一颗都在独立跳动，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有的鲜红，有的暗紫，还有一颗泛着暗金色光泽，正对着他缓缓旋转。
血魔站在中央，双臂张开，像是在指挥一场看不见的乐章。
“这些是记忆的心。”他说，“谁的频率被扰乱，谁就会迷失在里面。”
叶无痕站着没动。
他能感觉到，这些心脏不只是幻象。它们携带真实的气息，真实的节奏，甚至真实的痛苦。一旦听进去，就可能再也分不清哪一颗才是自己的。
他闭上右眼，只用左眼观察。九重漩涡缓缓转动，开始捕捉每一颗心脏的波动频率。
一圈圈数据在识海中生成。大多数都能对应上已知的人物，但有几颗异常混乱，像是被强行拼凑出来的存在。
忽然，那颗暗金心脏猛地一震。
它的跳动方式变了，不再单独行动，而是慢慢与另外一颗遥远的心同步——那颗属于苏璃月的平稳节拍。
紧接着，叶无痕左肩的伤口又开始发热。
血没有继续流，但皮肤下的肌肉在微微抽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动。
他低头看向胸口。
衣服没破，可他清楚地感觉到，那里传来一阵陌生的搏动。不是他的心跳，也不是金焰的流动，更像是一颗被移植进来的心脏，刚刚苏醒。
他伸手按上去。
掌心下的皮肤微微起伏，节奏缓慢，却坚定。
和苏璃月肩上的胎记同频。
也和那颗暗金心脏一致。
血魔看着他，嘴角扬起一点弧度。“你现在明白了？你吞下去的所有力量，都不是凭空来的。它们都有主人，也都欠着债。”
叶无痕没说话。
他只是慢慢把手收回来，站直了身体。
四周万千心脏仍在旋转，像一片不会坠落的星河。每一颗都藏着一段过去，一段命运，一段不该被揭开的真相。
他盯着那颗暗金心脏，声音很轻：“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我到底是谁？”
血魔没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挥。
所有心脏同时转向叶无痕，齐齐跳动了一下。
那一瞬，他胸口的异样搏动骤然加剧，像是要冲破皮肉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