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往前走了一步。
脚底传来轻微震动，那座悬在半空的青铜钟微微一晃，边缘裂痕延伸出寸许，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缓缓撕开。他没停下，右手抬起，指尖距离钟缘只剩三寸。
苏璃月抱着鎏金傀儡兔，忽然“哎”了一声。她低头看去，兔眼正泛起金光，轮回镜自动浮现影像——中州皇城上方冲起一道赤红光柱，笔直刺入云层，紧接着北境寒渊深处翻涌起黑色漩涡，两处同时亮起相同的符文，一模一样，如同镜像呼应。
“双域警报！”她声音绷紧，“不是敌袭……是监察中枢被激活了！”
萧红绫站在右侧，披风上的星辰黯了几分，听见这话眉头一跳：“你说这破钟……连着两大主域？”
“不止。”叶无痕终于触到钟体，掌心贴上冰冷铜面，右眼金红太极图自行旋转，瞳孔深处浮现出无数交错的时轨符文，“它不是连接，它是源头。”
话音落下，整座遗迹猛地一震。
地面裂开细纹，蓝白色光流从缝隙中涌出，勾勒出庞大的阵法轮廓，层层叠叠向外扩散，一直延伸至百丈之外。那些光纹并非静止，而是不断重组、错位，仿佛在模拟某种运行规律。
“时轨阵列……”苏璃月盯着轮回镜中的倒影，呼吸微滞，“它在自检，就像……在确认持有者身份。”
叶无痕没答，只觉噬魂链突然发烫。他低头一看，新添的那道人面蛛纹竟微微起伏，像是有了心跳。与此同时，钟体内传出一阵低频嗡鸣，与链身共振，震得他手臂发麻。
“你触发了它的识别机制。”苏璃月提醒，“别再往里灌能量，万一判定你是入侵者——”
“那就让它判。”叶无痕冷笑，左手掌心泛起猩红暗芒，直接将本源之力注入钟体，“我不需要它承认，我只要它听话。”
刹那间，共鸣加剧。
整口钟剧烈摇晃，钟口朝下，裂缝继续蔓延，内部隐约有光影流转，似藏着一片被压缩的时间长河。就在这时，萧红绫咬牙上前一步，伸手去摸腰间铃铛。
“等等！”苏璃月急喊。
可已经晚了。
铃声轻响，清越如泉。
下一瞬，声音扭曲，变成凄厉哀鸣。萧红绫脸色骤白，胸口像是被重锤砸中，整个人踉跄后退，一口黑血喷出。那血不落地，竟在空中凝成弧线，化作一张模糊人脸——眉心裂开，双眼燃烧着冰火两色火焰，嘴角咧开，无声张嘴，像是在重复某段记忆。
“心魔之主！”苏璃月迅速举起轮回镜，镜面金光一闪，直射虚影。
那脸扭曲挣扎，发出无声嘶吼，随即崩解为灰烬，随风散去。
叶无痕早已闪身到萧红绫身边，左手按住她后肩，一股暖流涌入经脉，将残余的执念碎片强行截断。他沉声道：“不是真身，是钟里封着的记忆残渣，专挑情绪波动最大的人下手。”
萧红绫喘着气，抬手擦掉唇边血迹，冷笑：“感情丰富也是罪？”
“现在是。”叶无痕收回手，眼神冷峻，“你刚经历大战，血脉未稳，铃铛又引动因果频率，正好成了突破口。”
苏璃月盯着那口钟，声音压低：“它在防人，也在选人。刚才那一击，不是随机的，是测试我们谁最脆弱。”
“所以呢？”萧红绫甩了甩铃铛，重新握紧，“怕了就不碰它？”
“不是怕。”叶无痕盯着钟体裂缝，右眼金红光芒缓缓收敛，但瞳孔深处仍有漩涡流转，“是搞清楚它想干什么。”
他转头看向两人：“双域警报已经响起，中州和北境的强者不会坐视不管。他们要么来抢，要么来毁。我们没时间慢慢试探。”
苏璃月点头：“轮回镜显示，已经有三股气息正在靠近核心区域，速度极快，不出半炷香就能赶到。”
“那就赶在他们来之前，把这玩意儿弄明白。”萧红绫上前一步，盯着钟口，“它既然能认出你，说明你符合条件。接下来怎么做，你说了算。”
叶无痕沉默片刻，抬手再次按上钟体。
这一次，他没有注入力量，而是让本源之瞳反向扫描，将识海中的时轨符文与钟内结构逐一比对。几息之后，他眸光一凝。
“找到了。”
“什么？”苏璃月问。
“启动方式。”他收回手，语气平静，“不是靠修为，不是靠血脉，是靠‘同步’。你得让自己的生命频率，跟钟里的时轨运转一致。”
“怎么同步？”萧红绫皱眉。
“用记忆。”叶无痕淡淡道，“它会读取你最深刻的一段经历，然后判断你有没有资格触碰它。”
“那你刚才为什么没事？”苏璃月追问。
“因为我没让它读。”叶无痕抬起左手，掌心猩红暗芒微闪，“我直接吞噬了那段探查的意念。但它不会轻易放过第二次。”
萧红绫冷笑：“所以还得老老实实过审？”
“不然你以为？”叶无痕瞥她一眼，“这钟不是武器，是试炼场。天道设的关卡，从来都不是靠蛮力能闯过去的。”
苏璃月忽然开口：“我可以试试。”
两人同时看向她。
她抱着傀儡兔，神色平静：“轮回镜能屏蔽部分干扰，而且我胎记还在发热，说明它对我有反应。也许……它等的就是我。”
“不行。”叶无痕断然拒绝，“你进去一旦被锁住，预知能力失效，我们三个都得栽在这。”
“那你说怎么办？”萧红绫摊手，“总不能站在这等别人来收编它吧？”
叶无痕没说话，低头看着噬魂链。
链身上的人面蛛纹已恢复沉寂，但那细微的悸动仍在。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钟体裂缝。
“它刚才反击时，用的是心魔之主的残识。”他缓缓道，“可心魔是谁造的？是我的执念。也就是说——它不仅能读记忆，还能调用我体内残留的情绪碎片。”
苏璃月眼睛一亮：“你是说……它在利用你自己的东西攻击你？”
“对。”叶无痕冷笑，“它不需要外力，它用我的过去，打现在的我。”
萧红绫听得头皮发麻：“所以这破钟，是个专门坑自己的玩意儿？”
“不。”叶无痕目光锐利，“它是筛选器。只有能掌控自己执念的人，才有资格开启它。”
三人陷入短暂沉默。
远处，风卷着灰烬掠过焦土，四周骷髅战士依旧伫立，空眼望天，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命令。
苏璃月忽然道：“那你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
叶无痕看了她一眼：“我没让它看完。但我感觉到，它想拉我进一段循环——反复经历某个结局。”
“什么样的结局？”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右手，轻轻抚过钟体裂缝。
嗡——
钟体再次震颤，裂缝中光影加速流转，隐约可见一道身影在时间长河中不断坠落、重生、再坠落，周而复始，永无尽头。
萧红绫瞳孔一缩：“那是……你？”
叶无痕收回手，语气平静：“看来它认定，我还没通过最后一关。”
苏璃月握紧傀儡兔：“可你已经吞了墨玄的阵，破了药局，连心魔残影都能净化。你还缺什么？”
“我不知道。”叶无痕盯着钟口，声音低沉，“但我知道，它要的不是力量，是答案。”
“什么答案？”
“关于我为什么会重生。”他缓缓道，“关于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局。”
话音未落，钟体忽然自主偏移。
原本朝下的钟口，缓缓转向三人，裂痕扩大，内部光影沸腾，似有一股力量正在积聚，等待释放。
苏璃月立刻举起轮回镜，镜面映出双域影像——中州赤柱未消，北境漩涡加深，已有数道流光破空而来，速度惊人。
“他们快到了。”她低声说。
萧红绫握紧铃铛，披风微微扬起：“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这钟的主人。”
叶无痕站在钟前，右眼时轨漩涡缓缓流转，左手掌心暗芒隐现。
他抬起手，再次伸向钟体。
指尖即将触碰铜面的瞬间，钟内光影骤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