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手掌还贴在苏璃月腕间，那股温和的本源之力尚未收回。她肩头的莲花胎记虽已不再冒烟，却转为暗红，像是被烙铁烫过又未完全冷却。
他正欲收手，后颈九道冰纹骤然发烫，如同有滚水在皮下奔流。这感觉与先前凤凰虚影归体时不同，更沉、更钝，仿佛某种血脉深处的东西正被唤醒。
“走。”他低声道，将苏璃月轻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背上。
噬魂链从腰间滑落一截，他用指尖勾住，垂首轻点地面。霜层下的金光早已消失，但残留的气息仍在——微弱、冰冷，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搏动节奏，像心跳。
一步，两步。
镜面裂缝在前，裂口边缘泛着幽蓝微光，像是被冻结的火焰。他抬脚踏入，空间微微扭曲，脚下不再是坚硬石地，而是一种柔软中带着弹性的触感，仿佛踩在活物的皮肤上。
苏璃月伏在他肩头，呼吸浅促：“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他说：“我知道。”
话音落下时，脚下一空。
地面塌陷，化作一片翻涌的赤色河流。热浪扑面而来，却不灼人，反而透着一股阴冷的湿意。血河之上，雾气升腾，隐约可见无数模糊面孔在浪中沉浮，似哭似笑。
前方，一道身影踏浪而来。
红袍如血织成，随步伐起伏，竟似由无数跳动的血管编织而成。每一步落下，水面便溅起一朵血花，留下清晰脚印，脚印中蠕动着细小的肉芽，迅速枯萎。
那人左手掐住自己咽喉，指节泛白，喉骨咯咯作响，可嘴角却向上扬起，露出森然笑意。
“终于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直入识海，“我等你吞下最后一块骨头的时候，已经等了一千年。”
叶无痕脚步未停，稳稳立于血河边缘。他将苏璃月轻轻放下，右手按在她背后，一缕本源之力悄然注入，护住心脉。
“你是谁？”他问。
“你体内有我的东西。”那人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右手，指向自己空荡的胸腔。红袍掀开一角，露出一个漆黑的窟窿，边缘布满蠕动的血丝，像是被硬生生剜去心脏后留下的创口。
“你也一样。”他盯着叶无痕心口，“那里跳动的，不是你的血。”
叶无痕瞳孔微缩。
左眼依旧漆黑，右眼第十重暗环缓缓旋转。破妄之眼开启，视野中一切伪装剥落——他看见对方体内并非空无，而是嵌着一道法则裂隙，形状扭曲，边缘泛着微弱金光。
那轮廓……
竟与他心口的吞噬漩涡，几乎一致。
“双魂共生？”他低声开口，“你在说什么？”
“不是我在说。”血魔笑了，笑声像是骨头碾碎，“是你胸口那块碎片，在回应我。”
话音未落，叶无痕心口猛然一紧。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诡异的共鸣，像是两块磁石相吸，又像是一根无形丝线被骤然拉直。他低头，掌心漩涡中心那抹冰蓝光影微微震颤，竟自主浮现一丝血色。
他立刻结印，寒气自脊椎攀升，冰晶凤凰虚影在背后凝现半丈，双翼微展，镇压体内躁动。本源之力回流经脉，强行切断那股牵引。
“假的。”他冷声道，“你不过是个封印松动的老鬼，想借血脉幻术乱我心神。”
“真假？”血魔歪头，左手仍掐着喉咙，右手缓缓抚过胸膛，“那你问问她。”
他目光转向苏璃月。
就在那一瞬，她肩头莲花胎记猛地一跳，整条手臂剧烈抽搐，双眼翻白，整个人向后倒去。
叶无痕反应极快，一把揽住她腰身，将她护在怀中。同时催动本源之力，顺着经脉送入她识海。
可她的意识已不在原地。
轮回镜在她胸前自动浮现，镜面如水波荡漾，倒映出的却不是当下场景。
画面中，是一座古老祭坛，四周插满断裂的兵器，中央立着一名白衣女子。她背对镜头，长发披散，身形纤瘦，手中握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那心脏通体血红，表面却浮现出九道冰纹，蜿蜒如蛇，与叶无痕背脊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女子缓缓转身。
苏璃月的脸，出现在千年前的画面里。
一模一样，连眉心那颗淡痣都分毫不差。
“不……”叶无痕喉咙发干。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女子忽然抬头，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间，直视着他。
她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两个字。
他认得。
是他的名字。
轮回镜剧烈震颤，镜面浮现细密裂纹，像是承受不住记忆的重量。苏璃月在怀中发出一声闷哼，额头冷汗直流，指尖死死抠进他手臂。
“撑住。”他低喝，掌心贴紧她后背，本源之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
傀儡兔从她袖中滑出，四足落地，双目泛起微弱金光，环绕二人形成一圈因果屏障。血河中的面孔撞上光圈，纷纷惨叫退散。
血魔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松开了掐住喉咙的左手，任其垂下。脸上笑意渐深，眼中却无半分温度。
“她封印了我。”他喃喃道，“用我的心脏，炼成了法宝。”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
“然后她说，这一世，再也不会相见。”
叶无痕缓缓抬头，眼神如刀：“你说她是苏璃月？”
“我说她是她。”血魔摇头，“但她不是现在的她。她是前世的命，是轮回的劫，是你们谁都逃不掉的因果。”
他一步步走来，血河自动分开，脚下不留痕迹。
“你吞了那些骨头，以为斩断了过去。”他冷笑，“可你没发现吗？从你重生那一刻起，你走的每一步，都在重复她的轨迹。”
叶无痕沉默。
他知道有些事无法解释——为何本源之瞳觉醒时，每滴血都带着法则碎片；为何凤凰虚影出现时，远方火焰会共鸣；为何苏璃月总在危机关头装晕，却又总能在关键时刻逆转局势。
原来都不是偶然。
血魔停下脚步，距离仅剩三丈。
“你体内的心脏碎片，是我自愿留下的。”他说，“它选中了你，因为它闻到了她的味道。”
“什么味道？”
“血里的莲香。”血魔闭眼，“她每月初七都会饮一碗莲心茶，说是安神。其实是在压制胎记反噬。那天她封印我之前，刚喝完最后一口。”
叶无痕心头一震。
他记得。
昨夜在静室，苏璃月昏迷时，唇边确实有一缕极淡的清香，他以为是药香，未曾在意。
原来那是……
“她回来了。”血魔睁开眼，目光灼灼，“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她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