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骨刀在掌心转了三圈，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他看着张铁灵根处渐渐褪去的青黑，突然扯掉手腕上缠着的布条——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血箭咒的黑气正顺着痂皮往外渗，像条濒死的小蛇。
“师父，您的手……”阿吉刚要上前，就被墨居仁摆手拦住。
“别碰。”他声音沙哑，从药囊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十几根寸长的骨针，针尾刻着细密的毒纹，“这是用‘腐心草’熬的药汁泡过的，沾着就会让灵力逆行，比黄枫谷的噬灵袋厉害十倍。”
张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里的掌天瓶突然微微发烫，绿光在瓶身流转，竟在他掌心映出个模糊的人影——像是余子童。
“墨小子，别藏着了。”人影的声音带着笑意，“那骨针是给李长老准备的，对付张铁，你得用这个。”
随着话音，瓶身绿光一闪，掉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玉瓶。墨居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半瓶银灰色的粉末，凑近闻了闻，瞳孔骤缩：“‘锁灵砂’？你连这个都有？”
这东西是上古修士用来封锁灵根的秘药，据说洒在修士身上，三年之内无法调动灵力，比废了修为还狠。余子童竟藏在掌天瓶里，显然早就算到会有这一步。
“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张铁攥紧了瓶子，绿光里的人影已经消失，只留下淡淡的余温。
墨居仁没回答，只是将骨针一根根插进腰间的皮鞘——那里原本插着药杵，刚才对付李长老时不小心磕断了。他抬头看向神手谷深处，那里的灵气波动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地而出。
“走，去看看。”他带头往谷里走，骨刀在指尖转得飞快，“余子童的元神没彻底消散，这老狐狸肯定还留了后手。”
三人往谷内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立着块丈高的黑石，石上刻满了暗红色的符文，正是余子童之前设下的“聚灵阵”。此刻符文正在发光，阵眼处的凹槽里，竟嵌着半块青竹蜂云剑的碎片。
“这是……”阿吉刚要伸手去碰，就被墨居仁一把拽住。
“别动！”他指着碎片周围的地面，那里有几处极浅的脚印，脚印边缘泛着黑，“有人来过，还踩了‘蚀骨粉’，这是想让碰碎片的人灵根尽毁。”
张铁突然“咦”了一声，掌天瓶的绿光往黑石上一扫，符文里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汇聚成个模糊的影子，正是余子童。
“墨小子，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影子笑得咳嗽起来，“那青竹蜂云剑碎片是我从南宫家抢来的，上面有南宫婉先辈的灵力印记，你要是能解了这印记，往后南宫家欠你一个人情。”
墨居仁挑眉：“你倒是会做人情。可这蚀骨粉……”
“是给黄枫谷的漏网之鱼准备的。”影子突然收起笑，“他们谷主就在附近，带着‘化灵幡’，能吸修士的灵力化为己用，你那骨针未必管用。”
话音刚落，空地左侧的树林里就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一棵合抱粗的古树竟从中间断了，断口处泛着灰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水分。
“墨居仁，交出掌天瓶和张铁，饶你全尸！”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黄枫谷谷主拄着根蛇头拐杖，从树后走了出来。他头发全白，脸上布满褶皱，唯独眼睛亮得吓人，拐杖头的蛇眼正闪着绿光。
“谷主？您怎么亲自来了？”墨居仁握紧了骨刀，指节泛白——这老头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比李长老厉害十倍，而且那化灵幡是黄枫谷的镇谷之宝，据说能吸干筑基期修士的灵力。
黄枫谷主没理他，只是盯着张铁手里的掌天瓶，舔了舔嘴唇：“三灵根配掌天瓶，真是天造地设的容器。等我吸干你的灵根，再用这瓶子养出‘噬灵虫’，整个天南都是我的！”
他猛地挥动拐杖，蛇头拐杖突然张开嘴，喷出道灰光，直扑张铁面门——是化灵幡的灵力丝，沾着就会被吸走灵力。
“小心！”墨居仁想都没想，抽出三根骨针掷了过去。骨针撞上灰光，瞬间炸开一团黑雾，黑雾里传来刺耳的惨叫，灰光竟被腐蚀得退了回去。
“腐心草的毒？”黄枫谷主脸色一变，“你竟用这种阴毒的东西！”
“彼此彼此。”墨居仁冷笑，趁机拽着张铁后退，“你用化灵幡吸了多少修士的灵力，自己心里没数？今天就让你尝尝被反噬的滋味。”
他说着从药囊里摸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暗红色的膏体，正是用醒魂花的根熬的“破灵膏”——专门克制吸灵类的法宝。
黄枫谷主显然没把这药膏放在眼里，拐杖一顿，化灵幡的灰光变得更加浓郁，像张网似的罩了过来。墨居仁将陶罐扔给阿吉：“往阵眼泼！”
阿吉虽然害怕，但还是咬紧牙关冲了过去。就在灰光即将碰到他的瞬间，张铁突然举起掌天瓶，瓶身绿光暴涨，竟将灰光硬生生挡了回去。
“怎么可能！”黄枫谷主失声惊呼，化灵幡从未失效过。
墨居仁趁机绕到黑石后面，骨刀在符文上一划，将青竹蜂云剑的碎片撬了下来。碎片刚入手，就传来一阵灼热，上面的南宫家印记突然亮起，竟在他掌心烙下了个小小的剑形印记。
“南宫家的‘剑誓’？”墨居仁又惊又喜，有这印记，南宫家确实欠了他一个人情。
这时，阿吉终于将破灵膏泼到了阵眼。暗红色的膏体碰到符文，顿时冒出白烟，聚灵阵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黄枫谷主惨叫一声，化灵幡的灰光急剧收缩，显然是阵法被破，法宝受了反噬。
“你敢破我的阵！”他目眦欲裂，拐杖直指墨居仁，“我要你灵根尽毁，永世不得修仙！”
说着，他竟将自身灵力注入化灵幡，灰光变得漆黑如墨，连掌天瓶的绿光都被压制了几分。张铁咬着牙催动瓶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快撑不住了。
墨居仁看在眼里，突然将青竹蜂云剑碎片掷向黄枫谷主：“接好！”同时抽出腰间的骨针，趁着对方分神的瞬间，反手将三根毒针拍进了自己的左臂。
“师父！”阿吉惊呼。
墨居仁却笑了。毒针入体，腐心草的毒性立刻发作，他能感觉到灵力在疯狂逆行，但奇怪的是，血箭咒的旧伤竟在毒性刺激下开始愈合。更妙的是，逆行的灵力撞上化灵幡的黑气，竟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水火相遇。
“这是……以毒攻毒？”黄枫谷主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疯了！这样你自己也会灵力溃散！”
“比起被你吸干灵力，我选这个。”墨居仁忍着经脉撕裂的剧痛，一步步走向黄枫谷主，骨刀上的毒纹在毒性加持下泛着黑芒，“你不是想吸灵力吗？来啊，我的灵力里掺着腐心草的毒，看你敢不敢吸！”
他故意敞开灵力屏障，黑气果然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涌了过来。黄枫谷主想收招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带着剧毒的灵力顺着化灵幡涌入体内。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谷，黄枫谷主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变得像枯树皮，眨眼间就成了一具干尸。化灵幡失去灵力支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幡面迅速变黑，彻底成了废品。
墨居仁踉跄了一下，左臂已经肿得像水桶，毒针入体的地方泛着黑紫。张铁赶紧将掌天瓶贴在他胳膊上，绿光顺着皮肤渗入，肿胀竟慢慢消退，毒性也被压制了下去。
“余子童的绿光……能解腐心草的毒？”阿吉看得目瞪口呆。
墨居仁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干尸，突然笑出声：“这老狐狸，连这一步都算到了。”他捡起化灵幡的幡杆，发现上面刻着行小字：“赠墨小子，下次见面，该你请我喝‘醒魂酒’了。”
显然是余子童留下的。
张铁突然指着黑石上的符文：“墨大夫，你看！”
只见那些暗红色的符文正在消退，露出下面的刻字——竟是幅地图，标注着乱星海的一处岛屿，旁边写着“乾蓝冰焰，藏于此地”。
墨居仁的目光落在“乾蓝冰焰”四个字上，骨刀在掌心转得更快了。他知道，这又是余子童设下的钩子，而他，不得不上钩。
“收拾东西。”他将青竹蜂云剑碎片揣进怀里，左臂的肿胀已经消退，只留下几个淡淡的针孔，“我们去乱星海。”
阿吉挠了挠头：“可我们连船都没有……”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三人转头一看，只见谷外的水潭上漂着艘小船，船头站着个穿灰袍的老者，正笑眯眯地朝他们挥手——竟是余子童的元神凝聚而成的虚影。
“船给你们备好了，”虚影扬了扬手里的酒葫芦，“记得带两坛醒魂酒，少了一滴，我就把地图换个地方！”
墨居仁望着小船，突然觉得这趟乱星海之行，怕是比神手谷的算计还要热闹。他摸了摸腰间的骨针，又看了看张铁手里的掌天瓶，突然觉得血箭咒留下的旧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至少，这一次，他不是在算计别人，也不是被别人算计，而是真的想看看，余子童藏在乱星海的，到底是乾蓝冰焰，还是更有趣的东西。
阿吉已经跳上了船，正兴奋地挥舞着船桨。张铁抱着掌天瓶，绿光在他周身流转，像层温暖的薄纱。墨居仁最后看了眼神手谷的方向，骨刀在指尖转了个圈，纵身跳上了船。
小船载着三人，缓缓驶出神手谷，朝着乱星海的方向漂去。阳光穿过谷顶的缝隙洒在船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掌天瓶的绿光与阳光交织，在水面上漾起细碎的金斑，像撒了把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