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远见她如此谦卑,神色稍缓,冷哼一声:“罢了,我便教你一回。”他提笔勾出错处,一边讲解,一边顺带提及几笔关联账目,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某些“特殊往来”的处理方式。
苏云裳垂眸倾听,指尖轻轻摩挲袖中一方丝帕,仿佛在记录,实则将每一字都刻入脑海。待他稍歇,她才轻声问道:“大人,经你这么一讲,我茅塞顿开。只是我近日翻阅旧档,有些账目似乎格外复杂,我总是理不清其中的头绪,不知对此有何高见?”
周文远神色骤变,笔尖一顿,墨滴坠落,将账册洇开一团乌黑。
“你查这个做什么?”他声音低沉,目光如冰,
苏云裳装作一脸懵懂,继续说道:“我只是好奇,那些账目看起来似乎暗藏玄机,我琢磨了好久都没弄明白。兄台经验丰富,就给我讲讲呗,我保证以后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周文远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那笔账目涉及到一些特殊的往来,你不必深究。你只要记住,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别给自己惹麻烦。”
苏云裳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继续问道:“可是我看那账目上的数字,总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和其他账目对不上。周兄,你说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周文远盯着她,良久,才缓缓道:“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福。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莫要多问。”
语气虽冷,却未再咄咄逼人。
苏云裳心中微动——他防备依旧,但已不再视她为全然的蠢物。
她轻轻颔首:“是,我记住了。”
正欲退下,忽听“啪”的一声,一本账册自高架坠落,惊起一片尘埃。一位老吏慌忙拾起,却无意间将苏云裳案上的账本碰翻在地,书页翻开,正露出她以朱笔圈出的“沈氏商行”字样,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往来时间与银两数额。
空气骤然凝滞。
那老吏低头一看,眉头微皱:“你……为何对这笔账如此上心?”
苏云裳心跳如鼓,却仍从容俯身拾起账本,指尖轻拂尘土,笑道:“王老莫怪。我只是见这账目格式特殊,想学着整理归档。若能提炼出一套清晰的分类法,日后查阅也方便些。”
老吏一愣,随即笑道:“原来如此!你这心思,倒是难得。若真有法子,不妨与我们共享。”
“一定。”她含笑应下,指尖却已微微发颤。
待老吏走远,她才悄然松了口气,背脊已被冷汗浸湿。她低头看着那页账目,朱笔圈痕如血,仿佛在提醒她:一步踏错,便是深渊。
她轻轻合上账本,指尖在封皮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安抚一个沉睡的秘密。
账房内,算盘声依旧,人语喧哗,可她知道,自己已悄然撕开一道缝隙——一道通往真相的窄门。
她坐回案前,提笔蘸墨,继续核算账目。笔尖在纸上滑行,字迹清秀而坚定。她知道,周文远仍在暗中注视她,可那目光,已不再全是怀疑。
怀疑,是刀;而耐心,是磨刀石。
她不急。
她要的,不是一时的信任,而是彻底的松懈。
夜色将至,烛火又将燃起。而她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