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源自沈跳跳的幽冥本源气息,如同最轻柔的春雨,无声润泽着周围的一切。对于四大僵尸而言,这气息并非威压,而是如同归巢的信号,唤醒着他们躯壳深处与这血脉同源、却早已沉寂的某些东西。
阿莽正瞪着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名幽冥骑士胯下那匹神骏的幽灵战马,脑子里还在执着地思考着“借马给阿萌当路标”的可行性。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厚重,仿佛来自远古荒原的战鼓擂响,毫无征兆地在他空旷的躯壳内部炸开!
阿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一直显得有些呆滞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名为“困惑”的表情。他低下头,用那只足以捏碎岩石的大手,茫然地拍了拍自己肌肉虬结的胸口。
“咚!咚!”
又是两声!一声比一声有力,一声比一声急促。那不是血肉心脏的搏动,更像是某种沉睡的战争本能,被至高无上的号角唤醒,在敲击着他存在的证明。
随着这“战鼓心音”的响起,一股暖流(或者说,是一种能量充盈的感觉)开始在他冰冷的四肢百骸中蹿动。他感觉……自己好像更有劲儿了?
为了验证这种感觉,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握住了旁边公园绿化带里一根无辜的、碗口粗的铸铁栏杆。
然后,像捏一根软面条一样,随手一拧。
“嘎吱——嘣!”
那根结实的栏杆,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哀鸣,瞬间被拧成了一个标准、圆润的麻花状。断裂的接口处,金属扭曲的纹路在幽蓝的光线下闪烁着委屈的光泽。
阿莽看了看手里变成艺术品的栏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似乎没怎么用力的手,空洞的眼神里,闪烁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新奇与满意的光芒。
他觉得自己懂了。这“咚咚”声,是在催他活动筋骨!是在告诉他,他变得更有力气了!
于是,他开始了对新力量的“测试”与“对话”。
他走到另一根栏杆前,“轻轻”一掰,又一根麻花诞生。
他觉得不过瘾,看到旁边一个石墩,双手抱住,低吼一声,竟将其硬生生拔了起来,然后像玩健身球一样在手里掂了掂,似乎嫌轻,又放了回去(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他的行为很快引起了顾清弦的注意。顾清弦看着那一地扭曲的金属和那个明显被移动过的石墩,眼角狂跳,正要出声制止这明显的破坏公物行为,却看到了更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阿莽测试完了静止的物体,将目光投向了动态的、且散发着规律光芒的存在——路口那个兢兢业业工作的红绿灯。
此时,红灯正亮着。
阿莽歪着头,看着那团红色的、稳定的光芒,觉得这光芒似乎在散发着一种“停止”的意志。这让他想起了战场上,鸣金收兵时的信号。
“嗬……”他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大步走到红绿灯杆下,仰头看着那团红光。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暗中)观察者差点集体噎住的举动。
他伸出那根刚刚拧弯了铸铁栏杆的食指,非常“礼貌”地、轻轻点了一下坚硬的灯杆,发出“叩”的一声轻响。仿佛在敲门。
接着,他仰着头,对着那团红光,用一种试图沟通的、僵硬的语调,断断续续地、无比认真地开口说道:
“红……你……亮……不动……”(翻译:红色的你,亮着,是让我们不要动吗?)
“我……力……大……”(我,力气,很大。)
“能……打……”(很能打。)
“一起?”(要一起吗?)
他似乎在向红绿灯展示自己的力量,并发出组队邀请?他认为这种“力量对话”是交流感情、表达友好的方式。
红灯依旧沉默地亮着,尽职尽责地履行着交通指挥的使命,完全无视了脚下这位试图与它进行哲学与力量层面交流的僵尸。
阿莽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有些失望。但他体内的“战鼓”还在咚咚作响,催促着他去寻找更“懂”他的交流对象。
他转身,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那些肃立不动的幽冥骑士,眼神再次变得“友善”而充满“交流”的渴望。
顾清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他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带着小灯泡逃离这个星球。
而悬浮于祭坛上方的黑袍长老,透过神识“看”着下方那个对红绿灯进行力量宣示和组队邀请的僵尸,那隐匿在阴影中的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开始怀疑,自己带来的这些幽冥界的精锐骑士,在接下来的“互动”中,能否保持住幽冥界一贯的冷峻威严。
阿莽的进化之路,以一种极具破坏力和无语性的方式,正式开启了。他的世界很简单:力量变大了,就要用出来,并且要和所有看起来“厉害”的东西“分享”这份喜悦。至于对方是栏杆、是石墩、是红绿灯,还是未来的幽冥骑士……在他看来,大概都没有本质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