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京城各府越发忙碌，而荣亲王府为安宁郡主选婿的消息，也在小范围内传得沸沸扬扬。经过一番筛选，人选很快就定下来了，总的三家，都是门第相当、子弟出众的人家。
消息灵通的薇明自然也听说了。这日，她正在澄心院核对年节礼单，揽月进来禀报：“夫人，二姑奶奶来了。”
薇明有些意外，林薇玉嫁入王家后，随着王珩仕途顺利，如今已是五品光禄寺少卿，她这王夫人也越发干练，寻常无事不会轻易回娘家，更少来定国公府。她连忙放下手中的单子：“快请二姐姐进来。”
不多时，林薇玉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穿着簇新的宝蓝色织金袄裙，头上戴着赤金累丝嵌宝大簪，通身的气派比在闺中时更胜，眉宇间是当家主母的从容，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三妹妹！”林薇玉笑着拉住薇明的手，“有些日子没见了，瞧着气色更好了。”她目光扫过屋内井井有条的陈设和薇明手边厚厚的账册，眼中闪过满意，“你这当家主母，是越发有模有样了。”
“二姐姐快坐，取笑我呢。”薇明笑着请她坐下，吩咐丫鬟上茶，“二姐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林薇玉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也不绕弯子，直接道：“三妹妹是个爽快人，姐姐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今日来，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二姐姐请说，若能帮得上，妹妹自当尽力。”
林薇玉放下茶盏，正色道：“是关于荣亲王府安宁郡主选婿的事。听说，王府那边已经初定了三家，其中一家是安国公府嫡次子，嫁过去不用做宗妇，很适合郡主的性格，另外两家也都不差。”
薇明点点头：“我也略有耳闻。安国公府门风清正，那位嫡次子听说也是个上进知礼的，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不错。”林薇玉话锋一转，“不过，我这里还有个更好的人选，想请妹妹帮忙，在郡主或者荣亲王妃面前牵个线。”
“哦？二姐姐说的是哪家？”薇明好奇。
“是我家王珩外祖家，程家。”林薇玉压低了些声音，“程家家主，是我婆婆的大哥，如今官居江南盐运使，简在帝心，前程似锦。程家世代官宦，家底殷实，门风更是严谨。他们家的嫡长子程子期，今年十九，今年刚中了进士，学问人品都是极好的，如今是翰林院编修，和安宁年岁相仿。最要紧的是，这孩子性子温和稳重，知书达理，且程家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
薇明听罢，心中快速权衡。程家，江南盐运使，这可是实打实的肥差和要职，程家门第确实不低。程子期本人听起来条件也不错。但是……
“二姐姐，程家条件固然好，可……这是王姐夫的外祖家，与咱们林家……”薇明有些迟疑。这关系拐了个弯，她贸然去说，会不会显得太过刻意，甚至让荣亲王府觉得王家或者林家手伸得太长？
林薇玉显然早有准备，她笑了笑：“妹妹的顾虑我明白。所以我才来找你，而不是让王家直接去提。一来，程子期刚好年底回京过年，这是天时。二来，程家确实有这个意向求娶郡主，但苦于与荣亲王府并无交情，贸然上门，恐显得唐突。三来……”
她看向薇明，眼中带着赞赏和信任：“三妹妹你如今是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又与安宁郡主似乎……有些交情？上次宫宴，我瞧着郡主对你，倒不像对旁人那般冷淡。若是你能找个机会，私下里向郡主提一提，或者……在荣亲王妃面前委婉地说上几句好话，牵个线，让程家有个机会递个话，表个态，成与不成，都看王府和郡主自己的意思。咱们只是帮忙递个梯子，绝不强求。”
薇明明白了。林薇玉这是想让她做个“中间人”，既不显得王家攀附，又能给程家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毕竟，比起已经进入最终名单的三家，程家属于“后来者”，需要有人引荐。
这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在于如何做得自然，不惹人反感。
她沉吟片刻，道：“二姐姐，我与郡主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也还算说得上几句话。但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我可以试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在郡主面前提一提程公子，或者……看看能否通过其他夫人，将程家的意思委婉地传到荣亲王妃耳中。但具体如何，妹妹不敢保证，也不能太过刻意。”
“这是自然！”林薇玉见薇明答应，脸上笑容更盛，“妹妹肯帮忙牵这个线，姐姐就感激不尽了！成与不成，都是他们自己的缘分，咱们尽了心就好。”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锦盒，推到薇明面前：“这是程家那边准备的一份小小心意，是江南新巧的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但胜在别致。妹妹若有机会与郡主闲谈，或许可以当作个引子。”
薇明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琉璃镇纸，雕成憨态可掬的小猫扑蝶形状，栩栩如生，确实精巧可爱，不像寻常金银那般俗气，更适合送给年轻姑娘把玩。
“二姐姐有心了。”薇明合上盖子，心中有了计较。这东西，倒是个不错的“话题”。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家常，林薇玉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又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务必委婉”、“见机行事”。
送走了林薇玉，薇明看着那对琉璃小猫，微微出神。
帮程家牵线，对她而言，利大于弊。一来是给二姐姐面子，巩固姐妹情谊；二来，若真能成，程家便是欠她一个人情，江南盐运使这条线，对定国公府未来的财路或许也有助益；三来，也能进一步拉近与安宁郡主甚至荣亲王府的关系。
但这事，必须办得巧妙。
她想起上次赏梅宴后，乔熙月似乎与安宁郡主关系缓和了些，也许……可以从乔熙月那边旁敲侧击？或者，直接寻个由头，给郡主下张帖子？
她正思忖着，揽月进来道：“夫人，门房收到乔小姐派人送来的东西。”
乔熙月？薇明有些意外。接过一看，是一个粗糙的牛皮纸包，打开，里面竟是几块黑乎乎、硬邦邦，还散发着奇特焦香的东西，附着一张字条，字迹豪放不羁：“西北特产，风干牛肉，贼硬，但嚼着带劲！给夫人尝尝鲜，别客气！——乔熙月”
薇明看着那几块能当暗器用的牛肉干，再看看旁边锦盒里精致的琉璃小猫，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位乔小姐，还真是……画风清奇。
不过，这倒是个现成的由头。或许，可以借着“回礼”和“分享西北趣事”的机会，把安宁郡主和乔熙月都请过来？
她心里渐渐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