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直堕幽冥
子夜将至，天地间被一种沉滞的黑暗所笼罩，连星光似乎都畏惧此地而隐匿不见。两辆经过特殊加固和屏蔽处理的车辆，如同两艘孤舟，再次悄然驶近石砬子沟那令人望而生畏的边缘。
车内无人说话，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每个人都穿着特制的防护服，内衬绘制着细密的符文，提供着微弱的但持续的能量防护。老林检查着手中那把大口径信号枪和腰间的几枚特制震撼弹、烟雾弹，眼神锐利如鹰。小秦面前摊开着数个经过强屏蔽处理的便携终端，屏幕上跳动着相对稳定的环境基线和曹彬的生命体征数据——尽管后者依旧如同风中残烛般波动剧烈。小赵手中紧握着一个金属箱，里面是精心准备的仪式材料和绘制好的核心符箓。孙淼则闭目养神，手中摩挲着那枚作为仪式核心的古朴玉环，周身气息沉凝如渊。
曹彬坐在后排，裹着一件厚重的、同样绘有安神符咒的斗篷，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的脸色在车内仪表的微光下显得惨白如纸，眼神涣散，但深处却有一丝被极度恐惧压迫出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小赵给他注射了最后一剂特制的稳定剂，这能暂时强化他的精神壁垒，但药效过后反噬也会更严重。
“时间到了。”孙淼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车辆无法再前进。众人下车，立刻被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粘稠的恶意所包裹。空气仿佛凝固了，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压力。远处的“蛇盘地”和“俄国坟”区域，完全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暗里，像是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老林打头阵，开启强光手电——光线经过特殊过滤，呈现出一种冷白色，能一定程度上穿透阴霾和干扰，但即便如此，光柱也只能照出十米不到的距离，之外便是令人不安的混沌。小秦和小赵一左一右护在曹彬身边，孙淼断后。
队伍开始向着那片死亡区域迈进。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逆着冰冷的潮水前行。脚下的土地变得异常松软粘腻，仿佛下面不是土壤，而是某种正在缓慢蠕动的、腐败的血肉。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浓烈的腐臭和硫磺味，几乎令人作呕。
没走多远，第一波阻碍便来了。
黑暗中，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悉索声。无数冰冷的、闪烁着幽光的瞳孔在前方的黑暗中亮起，如同地狱的星河。蛇群再次出现，但这一次，它们不再是缓慢的示威或呆滞的盘踞，而是如同疯了一般，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扑来！数量之多，远超以往，仿佛整个地底的蛇窟都倾巢而出！
“保持队形！驱散它们！”老林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咻——啪！
特制的声光爆震弹在空中炸开，释放出强烈的高频噪音和刺眼的闪光。冲在最前面的蛇群瞬间陷入混乱，痛苦地扭曲翻滚。小秦也启动了携带的便携式声波发射器，无形的驱散波向前扩散。
然而，蛇群仿佛完全失去了恐惧，后面的依旧悍不畏死地向前冲，甚至有些体型较大的蛇类硬顶着声波干扰，猛地弹射起来，试图攻击众人！
老林舞动着一根刻满符文的短棍，精准地将飞扑而来的毒蛇抽飞，棍身闪过微光，被击中的蛇仿佛被灼烧般发出焦臭。孙淼则并指如剑，虚空划出几个金色的辟邪符文，符文一闪而逝，凡是被金光扫到的蛇群，动作都会瞬间僵直一下。
队伍艰难地向前推进，每一步脚下都可能踩到冰冷滑腻的蛇身，令人毛骨悚然。曹彬发出压抑的惊呼，几乎要瘫软下去，被小赵和小秦死死架住。
突破了蛇群的第一波疯狂冲击，更可怕的阻碍接踵而至。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浓雾再次涌起，但这雾气却带着色彩——诡异的暗红、幽绿、惨白交织在一起，雾气中开始浮现出扭曲的幻影。
穿着破旧俄军军装、面目腐烂的亡灵端着生锈的刺刀，发出无声的嘶吼冲来；无数双苍白浮肿的手从粘稠的地面伸出，抓向他们的脚踝；耳边响起了尖锐的俄语咒骂、中文的哀嚎、以及某种非人的、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
“稳住心神！是幻觉！但也夹杂着实体能量攻击！”孙淼的声音如同洪钟，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他双手结印，一道柔和的清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暂时稳定住了周围扭曲的能量场，让那些最恐怖的幻影变得稍微模糊了一些。
但精神攻击无孔不入。老林闷哼一声，动作微微一顿，仿佛看到牺牲战友的身影在向他招手。小秦则惨叫一声抱住头，他眼中的终端屏幕变成了流淌着污血的魔窟。小赵脸色苍白，死死咬着嘴唇，抵抗着脑海中浮现出的各种档案记载的恐怖场景。
曹彬更是首当其冲。他双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发出了非人的嚎叫：“别过来！爷爷！不是我！血…好多血…我还！我还给你们！”他疯狂地挣扎着，甚至用手去抓挠自己的脸和胸膛，仿佛要撕开皮肉，掏出里面的东西。
“按住他！不能让他自伤！”孙淼喝道，同时一道宁神符打出，贴在曹彬额头，暂时压制住他的狂乱。
队伍的前进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每前进一步，都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和物理压力。老林的防护服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被蛇牙划破或亡灵虚影抓过的痕迹，渗出血迹。小秦的鼻子也开始流血，那是精神过度负荷的表现。小赵则不断念诵着清心咒文，勉力维持着仪器的基本运行。
终于，他们突破了最外围的混乱区域，抵达了“俄国坟”的边缘。眼前，就是那片被黑色巨石环绕的核心区域。
这里的压迫感达到了顶点。空气冰冷得如同极地，呼吸都带着冰碴。地面上不再有积雪或枯草，而是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仿佛半凝固血液般的粘稠物质，踩上去发出“噗呲”的恶心声响。那几块巨大的黑色巨石如同沉默的魔神，矗立在周围，石壁上那些古老的符号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幽光。巨石中央，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的正中心，赫然是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地窍！从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恶念和磅礴的能量波动！
这里，就是一切异常的核心！镇压法阵的中心，也是“老长仙”力量根源所在！
到了这里，蛇群和亡灵幻影反而不再逼近，只是远远地环绕着，发出威胁性的嘶鸣和呜咽，仿佛对这片核心区域也充满了畏惧。
但另一种攻击开始了。
从那个漆黑的地窍中，猛地涌出一股肉眼可见的、浓稠如墨的黑色能量流，如同触手般向着众人抽打而来！同时，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最原始恶意的意识洪流，如同泰山压顶般轰向每个人的脑海！
“呃啊！”小秦首当其冲，惨叫一声，手中的终端屏幕瞬间黑屏，他本人则口鼻喷血，委顿在地，陷入了昏迷。
小赵也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如纸，手中的金属箱差点脱手，她拼命稳住心神，才没有被那意识洪流冲垮。
老林怒吼一声，将一面特制的合金盾牌重重插在地上，盾牌上的符文亮起，勉强挡住了几道抽来的黑色能量触手，但巨大的冲击力依然让他踉跄后退，盾牌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孙淼挡在最前面，他手中的玉环爆发出璀璨的白光，形成一道坚实的光幕，将那庞大的意识洪流和大部分能量攻击硬生生挡住。但他身体剧烈摇晃，嘴角再次溢出血丝，显然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压力。
“就是这里！准备仪式！”孙淼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然而，就在此时，曹彬却出现了异变。他猛地挣脱了小赵的搀扶，双眼变得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眼白，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怨毒的笑容，用一种完全陌生的、混合了无数声音的腔调嘶吼道：
“…来…了…终于…都…进来…吧…成为…一部分…”
地灵正在强行侵蚀他，要将他彻底转化为在这核心区域的一个可怕锚点甚至化身！
深入禁地的最后一步，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步，已然迈出。仪式尚未开始，他们已然付出了代价，而最大的危机，正降临在曹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