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条还没咽干净，电子表突然震动。
绿光一闪，信号满格，指针死死钉在“旧档案库”四个字上。我吐掉残渣，抹了把嘴，钥匙攥进掌心，粉笔夹在指缝，怀表在兜里烫得像块刚出炉的铁。
地铁控制室在地下三层，得穿过整条b3换乘通道。我贴着墙根跑，脚步声被瓷砖吸得干干净净。通道尽头那扇铁门，锈得像是随时会塌，门缝里漏出一点蓝光，像是有人在里头开了台老式显示器。
门没锁。
我推门进去，魏九背对着我，脑袋埋在控制台底下，嘴里嚼着蓝莓味口香糖，节奏很稳——那是他活着时的习惯，也是我们之间唯一没被系统篡改的暗号。
“来了？”他头也不回。
“嗯。”我把粉笔往桌上一搁，“柯谨说旧档案库是起点。”
他“嗯”了一声，没动。
我走近两步，发现他左眼的紫色传感器在抽搐，像电压不稳的灯泡，忽明忽暗。下一秒，那光突然炸开，变成一圈流动的虹彩，像是把整个极光塞进了眼球。
“你眼睛……”我话没说完。
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屏幕“啪”地裂了，数据流像血一样往外喷。
“不是这样！”他吼得脖子青筋直跳，“他们把我们的记忆切成片，塞进不同维度！你以为系统是工具？它是牢笼！是分类垃圾桶！”
我愣住。
他喘着粗气，手指还在发抖，可那双眼睛已经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紫，而是七种颜色螺旋旋转，像是能直接看穿人的脑子。
“我刚想起来。”他声音低下去，“2045年，我不是死在手术台。我是看着自己被拆解的——记忆上传，人格格式化，连痛觉都被标了序号。他们说这是‘优化’，可他妈的就是屠宰！”
我下意识摸了摸左腕。
电子表安静得反常。
“你……还能控制？”我问。
他冷笑，把嘴里那块口香糖吐出来，按在我太阳穴上。冰凉的一瞬，我脑子里闪过一串坐标——不是地图，是时间轴：1907、1985、2045、2073……像一串被剪断的录像带。
“拿着。”他说，“这是我的记忆碎片。别让系统回收。”
我还没反应过来，墙外传来金属撕裂的声音。
七个人从四面八方破墙而入，动作整齐得像复制粘贴。他们没穿保洁服，也没拿声波刀，就那么站着，眼神空洞，可我脑子里的系统突然警报狂响——【检测到逻辑闭环阵列，防御协议失效】。
“他们靠记忆同步行动。”魏九眯起眼，虹彩瞳孔转得飞快，“每一步都预演过三千次。”
“怎么破？”
“得有人先乱。”
他突然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左眼上。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可那虹光反而更亮了。他咬着牙，从胸口扯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dNA编码——我认得，那是我妈的。
“封存记忆，解锁！”他吼了一声。
刹那间，一股数据流从他身上炸开，像风暴一样撞向那七人。他们动作一滞，脚步错乱，像是信号被干扰的机器人。
“看到了。”魏九咧嘴笑了，满嘴是血，“你们的同步频率，靠的是‘缺失的记忆’。可我现在——把它们全还回来了！”
他双手猛地拍地。
地面裂开，不是物理的裂，而是空间像玻璃一样出现网状纹路。一道漩涡从他掌心升起，七个人像被吸住的纸片，一个接一个被卷进去。
第一个人消失前，我看见他制服上印着“2045年月球服务器维护组”。
第二个，胸口别着“清源计划·第四代适配者”。
第三个……脸突然变成了我。
不是像，是**就是我**。五官、疤痕、连耳垂上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我喉咙发紧。
魏九没看我，只盯着最后一个被卷走的敌人，低声道：“看见了吗？他们不是敌人。是被删掉的我们。”
风暴停了。
控制室安静得能听见电流的嗡鸣。
我抬头看他。
他左臂已经半透明，像是被风吹散的烟，光点一缕缕飘向天花板。他的呼吸变得很浅，可那双眼睛还在亮。
“魏九。”我往前一步。
他抬手拦住我，从口袋里摸出半块蓝莓口香糖，塞进我手里。
“拿着。下次见面，说不定我已经是段代码了。”
“别废话。”我把铜钥匙往他手里塞，“你还能撑住。”
他摇头，指尖一用力，钥匙划破我手指，血滴在那彩虹传感器上。虹光猛地一颤，像是被点燃的火药，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暂时凝住了消散的趋势。
“听好。”他声音沙哑，“旧档案库里有初代系统的自毁协议。触发条件是——有人同时拥有完整记忆，和纯粹的情感。”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得记得一切，还得他妈的真心在乎一个人。”他盯着我，“别信系统，也别信我刚才说的。但如果你还认我妈，就去。”
我喉咙发堵。
他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刚逃课成功的安检员。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系统以为它在筛选适配者。可它从来没明白——真正能打破规则的，从来不是逻辑，是愤怒。”
他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后退，撞到门框。
他站在风暴中心，身体越来越淡，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抬起手，对着空气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告诉程砚，”他说，“这次我不上传了。”
我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声音，接着是整栋建筑的震动。我没回头，钥匙攥得指节发白，粉笔在掌心划出一道灰痕，血从指尖滴下来，落在台阶上，像一串省略号。
冲出通道口时，风迎面撞上来。
前方是旧档案库的铁门，锈得像是百年未开。电子表突然震动，绿光一闪，锁芯发出“咔”的一声。
我伸手去推。
门缝里，飘出一张纸。
我接住。
是张照片。我妈站在实验室门口，怀里抱着个婴儿，背后写着一行小字：
“别让他活成你。”
我捏紧照片，一脚踹开门。
里面漆黑一片。
但我知道，有双眼睛正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