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轰鸣着,不断向北。
车窗外的景色,如同缓缓展开一幅褪了色的水墨长卷。广袤的华北平原逐渐被甩在身后,远处的山峦线条变得硬朗起来。
田野里的绿色早已褪尽,只剩下收割后苍黄的土地和星星点点的积雪。枯黄的草木在寒风中摇曳,偶尔掠过几座低矮的、烟囱冒着淡淡黑烟的村庄,显得格外寂静而萧索。
天空是那种北方冬季常见的、高远而干净的灰蓝色,几片薄云如同冻僵的棉絮,凝固在天边。一切都透着一股荒凉而壮阔的寒意,预示着他们正在远离熟悉的繁华,真正驶向那片传说中的苦寒之地。
李卫民和冯曦纾都安静地看着窗外,思绪似乎也随着这辽阔而陌生的景色飘向远方。车厢内的嘈杂声似乎都暂时远去。
不知从何时起,从隔壁车厢,隐约飘来一阵嘹亮而充满激情的歌声,起初有些零星,渐渐汇聚起来,变得整齐而有力: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这熟悉的旋律和歌词,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穿透了车厢的隔板,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这是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插曲,在这个年代,几乎是刻进每个人dNA里的旋律。
冯曦纾原本有些离愁别绪的小脸,听到这歌声,不由得亮了起来。她轻轻地跟着哼唱,声音起初细若蚊蚋,但很快就融入了那越来越清晰的合唱中:“长夜里,红星闪闪驱黑暗;寒冬里,红星闪闪迎春来…”
他们对面上铺和下铺的两位,原本一个在打盹,一个在看书,此时也被这歌声感染,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相视一笑,也加入了合唱:“斗争中,红星闪闪指方向;征途上,红星闪闪把路开…”
李卫民微微一怔。这歌声,这旋律,对他这个穿越者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带着一种强烈的时代印记。他看着身边冯曦纾那认真而投入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纯粹而真挚的光彩,再看看对面一男一女两位脸上那同样被歌声激发的朴素热情,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
他或许无法完全拥有这个时代人们那种未经雕琢的、近乎信仰般的纯粹激情,但此刻,他被这种氛围深深地打动了。不知不觉间,他也轻声跟着哼唱起来,声音逐渐清晰: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
四个刚刚结识不久的陌生人,在这北上的列车上,在这共同的、刻录着时代烙印的歌声中,找到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和连接。没有矫揉造作,没有功利算计,只有一种简单而热烈的情绪在流淌。
一曲唱罢,余音仿佛还在车厢内回荡。四人停下歌声,互相看了看,脸上都带着一丝不太好意思、却又无比真诚的笑容。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和暖意,在小小的隔间里弥漫开来。
“唱得真好。”对面下铺那个中年人笑着说道。
“是啊,好久没这么多人一起唱歌了。”上铺那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子也感慨道。
冯曦纾用力地点点头,脸颊红扑扑的,显得很是兴奋。
李卫民看着他们,心中感慨万千。这个时代,或许物质匮乏,信息闭塞,但人们的精神世界却有着一种后世难以企及的纯粹和热忱。
一首红歌,就能让陌生人瞬间拉近距离,找到共同的语言和情感。这种简单而直接的联结,这种对国家、对未来近乎本能的信任和期盼,正是这个年代独有的底色。
...
一曲激昂的《红星闪闪》唱罢,隔间里弥漫着一种温暖而融洽的气氛。四人相视一笑,刚才那点陌生和隔阂仿佛在歌声中消融了不少。
对面下铺那位气质沉稳、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率先笑着开口,带着一点东北口音:“这歌一唱,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王,你们叫我老王就好了。我这次是从北平出差回来。”他举止得体,眼神锐利而温和,手指关节粗大,似乎常年握着什么东西。
“王同志您好。”李卫民微笑着点头致意。
冯曦纾也连忙礼貌地问好。
上铺那位齐耳短发、看起来十分干练利落的女同志也探下头来,爽朗地笑道:“歌声真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我叫李红英,在出版社工作,这次去东北出趟差。”
“李编辑您好。”李卫民和冯曦纾再次打招呼。
轮到他们,冯曦纾有些羞涩地说:“我叫冯曦纾,他叫李卫民。我们…我们是去漠河插队的知青。”
老王微微挑眉,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漠河?那可是咱们国家最北边了,‘北极村’啊!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你们这两个娃娃,可得做好吃苦的准备啊。”
李红英也感叹道:“是啊,听说那边冬天鼻子都能冻掉。不过也是好地方,林海雪原,别有一番风光。年轻人去锻炼一下,挺好!”
冯曦纾一听,立刻挺直了小腰板,脸上洋溢着一种混合着自豪和坚定的光芒,声音清脆地说:“我们不怕冷!就是要去最艰苦的地方锻炼!而且,我就是主动要求去的!”
“主动要求去的?”老王和李红英几乎异口同声地重复道,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惊讶和好奇。
在这个年代,大家对于上山下乡的态度虽然公开场合都是积极响应,但私下里,尤其是像他们这样有些社会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真正“主动”要求去最艰苦地方的,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尤其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
老王忍不住追问:“哦?小冯同志思想觉悟这么高?快说说,怎么个主动法?”李红英也投来探究的目光。
冯曦纾受到鼓励,更是来了精神,仿佛在分享一件无比光荣的事迹,小胸脯挺得更高了,语速都快了几分:“就是我二姐!原本这项光荣的事业是轮到我二姐去的,那时候她可得意了,说是像我这样的肯定受不了那边的苦,审核都通不过,想去都去不成!”
她模仿着二姐当时那种略带轻蔑的语气,然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我一听就生气了!谁说我受不了?我怎么就不行了?教员都说‘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我偏要证明给她看!所以我就跑去街道,抢在她前面报了名!而且还是主动要求去最远最苦的漠河!怎么样,我厉害吧?”
她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李二人,脸上写满了“快夸我”“快表扬我”的期待,那神情,仿佛不是要去苦寒之地插队,而是刚刚摘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桂冠,完全是一副“我骄傲,我伟大”的模样。
老王:“……”
李红英:“……”
两位有一定社会阅历的成年人听完这理由,顿时面面相觑,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他们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这算什么理由?就因为跟姐姐赌气?这孩子……是真不知道那边有多苦,还是真的单纯到了极点?
王嘉良憋了半天,才干咳两声,努力挤出一个长辈式的、有点僵硬的笑容:“呃……厉害,确实……很有志气。”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
李红英也是哭笑不得,只能顺着话头说:“是啊……小冯同志这……这股不服输的劲头,很好,很好……”但她眼神里的无奈和“这傻孩子”的意味几乎要满溢出来。
就连一旁的李卫民,也是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看着冯曦纾那副“求表扬”的天真模样,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这姑娘,你说她傻吧,她确实傻得可以,被人一激就跳坑里了,还乐呵呵地觉得自己特伟大。但你说她不可爱吧,这份近乎透明的单纯、倔强和好胜心,在这个算计重重的世界里,又显得如此珍贵和……可爱。
他只好接过话头,带着一丝调侃和宠溺的语气,替她打圆场道:“曦纾同志这是用实际行动践行‘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精神嘛。只不过,‘斗’的对象稍微……别致了一点。”
他这话一出,王嘉良和李红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冯曦纾似乎还没完全明白大家笑什么,但看到李卫民也笑了,便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依旧沉浸在自己“胜利”的喜悦中。
这个小插曲,让王、李二人对冯曦纾的印象更加深刻——这真是个被保护得很好、心思纯净又有点莽撞的姑娘。同时,他们对在一旁总是能巧妙圆场、说话风趣又得体的李卫民,也越发欣赏起来。
接下来,就是李卫民的表演时间了。
不管是自称是老王的中年干部还是李红英,这个时候能来北平出差,或者从北平到东北出差的,都不是什么普通小老百姓。
实际上,要真是小老百姓,也买不到卧铺车票。
这年头,卧铺车票可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得有一定级别或者关系才行。
二人自诩见多识广,可是李卫民几番妙语连珠下来,把二人说的是开怀大笑,冯曦纾也是一愣一愣的。
直到几人说的口干舌燥,李红英带着冯曦纾去打热水喝,这才告一段落。
“小李同志真是见多识广啊!刚才听你一番话,可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会,不如来和我老头子下一盘象棋吧。”
“下棋?”
这个年代,就连电视电影都不算多,更别提智能手机了。所以这个年代的人的消遣方式,大多以下棋,打扑克,或者看书看报纸为主。
其中下象棋就是一种当下极为普遍的消遣方式。
李卫民一听下象棋,心想正好无事可做,下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画面:前世小时候,父亲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手把手教他“马走日,象走田”的情景;少年时期,已然是小区内有名的象棋高手,一身精湛的象棋棋艺可谓是杀遍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纵横天下未逢敌手!
后来虽然忙于学业工作,但也偶尔会在网上看一些象棋直播和视频,尤其喜欢看那些大师如许银川、李来群等人精妙绝伦的对局讲解,也常看一些像“四郎讲棋”、“板牙”、“从宽”之类风趣幽默的up主讲的象棋视频,算是半个理论丰富的“业余高手”,只是长大后实战机会相对较少。
他于是笑了笑,态度谦逊地说:“王同志,我也就是知道规则,水平很一般,平时自己瞎琢磨。您要是不嫌弃我棋臭,陪您学习两盘当然没问题。”
“哈哈,好!娱乐为主,娱乐为主!”老王很高兴,立刻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小心地拿出一副木质象棋棋盘和一副棋子。棋盘边缘有些磨损,但看得出经常被擦拭,棋子是那种老式的圆木棋,字迹用漆描红描黑,摸上去温润厚重,显然是有些年头的“老伙计”了。
老王熟练地在两人中间的小桌板上铺开棋盘,将棋子一一摆好,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对手中器物特有的珍惜和熟练感。
此时冯曦纾和李编辑打水回来,也好奇地探过头来观战。冯曦纾眨着大眼睛,看着密密麻麻的棋子,小声问:“李卫民同志,你还会下象棋呀?”
李卫民一边帮着摆棋,一边开玩笑说:“略知一二,属于‘纸上谈兵’型选手,等下要是被老王同志杀得片甲不留,你们可别笑话我。”
老王闻言哈哈大笑:“年轻人还挺谦虚!来,红先黑后,你先请!”
在象棋中,规定是拿红棋的一方先走。而先行的一方,有微弱的优势。
老王把红方让给李卫民,显然是有意照顾。
“当头炮!”
“马来跳!”
棋局以一个常规的中炮直车对屏风马进三兵的阵势展开。
李卫民起初确实有些生疏,毕竟很久没有实战了,但他凭借着前世观看大量棋局积累的理论知识和大局观,走得倒也中规中矩,甚至偶尔能走出一步让老王略微惊讶的“小飞刀”。
老王一开始下的漫不经心,似乎是对自己的棋艺十分自信。
可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几步棋走下来,老王很快就意识到眼前这个小伙也是个象棋高手,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老王捏着棋子沉思时,眼神格外专注锐利,那股干部的气质似乎被棋手的沉稳所取代。他走子果断,布局老辣,认真起来后很快就占据了优势。
李卫民一边应对,一边在内心暗暗称奇:“这老王同志棋风扎实,进攻犀利,尤其是中盘搏杀力量很强,绝对不是普通业余爱好者水平,倒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难道是市队或者省队的?”他虽然猜不到对方的底细,但也意识到遇上了硬茬子。
过程中,李卫民偶尔会下意识地运用一些从现代象棋理论中学到的概念来思考,比如“控制肋道”、“抢占河口”、“注意子力协调”等,虽然嘴上不说,但应对的思路却比同时代一般业余棋手清晰很多。
老王越下越觉得有趣,他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实战经验似乎有所欠缺,时而会走出明显的缓手,但其棋路中偶尔灵光一闪的招法和对局势的理解,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现代感”和理论高度,有些想法甚至让他都觉得颇有启发。
“好小子,你这棋……有点意思啊!”老王吃掉李卫民一个马,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不像是个只知道规则的新手,倒像是看过不少棋谱似的。”
李卫民心里一惊,暗道好敏锐的观察力,连忙笑着掩饰:“王同志您过奖了,我就是瞎看瞎学,野路子,让您见笑了。”
两人一来一往,楚河汉界上杀得难解难分。
老王前边吃掉李卫民一个“马”,后脚几步棋的功夫,李卫民“先弃后取”,也把老王的炮给抓死。
虽然主要是老王在攻,李卫民在守,可一时之间,也难分胜负。
小小的棋盘仿佛成了一个世界,吸引了隔间里所有的注意力,也让这北上的旅程增添了一份意外的雅趣和智力上的交锋。
冯曦纾在一旁看得似懂非懂,但觉得能安静下棋的李卫民格外有魅力。
棋入中局,老王凭借其深厚的功力逐渐掌握了主动。他双车占肋,马炮联动,步步紧逼,攻势如潮,将李卫民的黑棋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李卫民虽然依靠那些超越时代的理论认知勉强支撑,但实战经验的欠缺和久疏战阵的生涩还是暴露出来,虽然没有丢子,但是已经被人家攻到了家里边来了。
形势岌岌可危,棋盘上黑方大优。
冯曦纾在一旁看得小手紧握,虽然看不太懂具体奥妙,但也能感觉到李卫民处于下风,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李编辑则微微点头,看得出老王是个中高手。
然而,进入残局阶段,李卫民反而渐渐稳住了阵脚。前世观看大量高手对局,尤其是那些注重防守反击的大师,如许特大的“鬼魅残功”和无数残棋讲解视频的优势,开始真正显现出来。
他不再追求复杂的对攻,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防守中。他的子力位置或许不算最佳,但每一步都走得极其顽强,充分利用每一个棋子的价值,象眼护住要害,小卒一步步艰难地拱过河界遮挡中路,老将稳稳地待在安全位。他就像一块牛皮糖,黏性十足,任凭老王如何调动兵力寻找突破口,总是能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
老王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可以轻松拿下,没想到对方的韧性如此之强。他几次设计精巧的杀招,都被李卫民看似笨拙、实则精准的防守一一化解。老王脸上的轻松逐渐被凝重和惊讶所取代,他捻着棋子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
“咦?”老王盯着棋盘,发出一声轻咦,“你这士象全守得……有点门道啊。”他发现对方在劣势下,对士象的运用,对将位的保护,以及对时间和空间的争夺,都体现出一种非同寻常的、近乎本能的敏锐感,这绝不是普通业余爱好者能达到的境界!这更像是一种经过系统训练或者对残局有极深研究的功底。
最终,经过一番艰苦的缠斗,李卫民虽然只剩下单马单缺士,小兵也早已战死沙场,但硬是凭借着坚固的防守和精准的应对,生生守住了老王车兵的联合进攻,逼得老王无法构成绝杀,只能无奈地提议:“变着不变,循环了。和棋吧,小伙子?”
李卫民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盘棋下的,比跟黑熊那伙人打一架还累心。他连忙点头笑道:“和王同志下棋真是受益匪浅,我能守和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多谢您手下留情。”
老王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谦辞,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脸上充满了探究和不可思议的神情:“手下留情?嘿,你这残局功夫,可不像需要别人手下留情的样子!老实交代,小李同志,你师从何人?你这防守的路子,稳健老辣,尤其是对士象的运用和局面的判断,绝非野路子!是不是哪位大师偷偷教出来的徒弟?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认识你老师呢!”
他是真的起了疑心,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当今棋坛有哪位高手是擅长这种铜墙铁壁式防守风格的。能在他手下守成和棋,即便他有所轻敌,也绝非等闲之辈了!这年轻人,绝对有来历!
李卫民心里叫苦,这哪有什么师父,难道要说是“许银川、李来群、四郎、板牙、从宽”隔空教的吗?他只能继续装傻充愣,苦笑道:“王同志,您可真冤枉我了。我哪有什么大师师父,就是以前家附近有个老头爱下棋,我总看,自己瞎琢磨,可能看得多了,就记住了一些守和的笨办法吧。纯属运气,纯属运气!”
老王将信将疑,但看李卫民表情诚恳,不像说谎,也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但看向李卫民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般的炽热光芒。
“有意思,真有意思……”老王一边收着棋子,一边喃喃自语,已经迫不及待想再摆上一盘,好好摸摸这年轻人的底了。
而这盘意外的和棋,也让一旁的冯曦纾看向李卫民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信任和一点点崇拜外,又多了几分惊奇——原来他连下棋都这么厉害!李编辑也笑着打趣道:“没想到咱们这节车厢里,还藏着一位象棋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