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会议结束，众将领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萧玦一人，对着沙盘进行最后的推演。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苏妙妙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刚熬好的、散发着淡淡清苦药味的润喉汤，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
“王爷，军务再忙，也先把这汤喝了吧。”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这几日，萧玦那公鸭嗓因不断下达命令而更加嘶哑，她都听在耳里。
萧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中的汤碗上停留一瞬，又落回沙盘，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放下。
苏妙妙将汤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也投向了那巨大的沙盘，看着上面标注的敌我态势，以及萧玦重点圈出的“落雁谷”，眉头微微蹙起。
她虽然不通具体战阵厮杀，但基本的形势还是能看懂的。王爷的布局精妙而冒险，核心在于“诱敌”与“埋伏”。如何才能让这个“诱饵”更香，让敌人更心甘情愿地钻入这个口袋呢？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在她脑海中亮起。
“王爷，”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却又透着坚定，“您的战术部署，妾身不敢妄议。但……或许可以在您的计划之外，再给那兀术加点‘料’？”
萧玦正准备端起汤碗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嘶哑道：“说。”
苏妙妙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几步，指向沙盘上代表敌军大营的位置：“兵法云，攻心为上。王爷的埋伏是‘硬刀子’，那我们不妨再准备一把‘软刀子’。”
“我们可以连夜赶制一批特制的《男德经》。”她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彩，那是她每次冒出“奇思妙想”时的模样，“不是全本，是精简过的劝降版！内容就围绕……嗯，‘尊重生命，刀兵乃凶器’、‘爱护妻儿，家中盼归人’、‘投降不杀，王师有仁德’，还有……‘优待俘虏，接受男德改造，重塑美好人生’！”
萧玦：“……”
他端着汤碗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苏妙妙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一时间，那嘶哑的喉咙竟不知该如何发声。他甚至能感觉到腰间的【男德锁】似乎都微微发热，仿佛在无声地抗议这即将到来的、更为广泛的“男德污染”。
“然后呢？”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然后？”苏妙妙见他似乎在听，说得更起劲了，“我们可以用投石机，把这些特制的《男德经》大量投射到敌军阵营里去！像撒传单一样！再挑选一批嗓门洪亮、中气足的士兵，日夜轮番到阵前喊话，就念这些内容！声音越大越好，最好吵得他们睡不着觉，无心作战！”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王爷您想啊，两军对垒，本来神经就紧绷。我们这边天天念经喊话，宣传投降的好处，宣传家庭温情，瓦解他们的斗志，扰乱他们的军心。时间一长，就算那兀术不信，底下的士兵呢？他们会不会思乡？会不会厌战？等王爷您的‘硬刀子’落下时，他们的抵抗意志是不是就更弱了？”
帐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萧玦那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略显粗重的、带着嘶嘶声的呼吸。
他看着苏妙妙，眼神极其复杂。
荒谬！ 简直是荒谬绝伦！
两军阵前，不想着如何操练兵马，完善工事，却想着去给敌人发《男德经》？还要派人去喊话劝降，内容还是什么“接受男德改造”？！
这……这成何体统！
传出去，他萧玦，他雁门关守军，岂不是要成为天下笑柄？！比“阵前领舞”还要可笑！
【滋——！】微弱的电流警告适时传来，似乎在提醒他，不可“刚愎自用”，需“从善如流”。
萧玦的脸色青白交错，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沙盘，又猛地看向苏妙妙那张写满了“我觉得这主意很棒”的脸。
理智告诉他，这太儿戏，太不合常理。 但……之前那“诵经跳舞”退敌的成果又历历在目。 而且，她说的……似乎也并非全无道理。攻心之战，本就无所不用其极……
“王爷，”苏妙妙见他久久不语，补充道，“这只是一个辅助手段，花不了多少人力物力，就算不成，也无伤大雅。但万一……有效呢？哪怕只能让一小部分敌军产生动摇，对明日之战，也是有利的。”
萧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像是做出了某个极其艰难的决定，用那破锣般的公鸭嗓，对着帐外低吼道：
“来人！”
一名亲卫应声而入。
“传令……”萧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麻木，“找军中文书，立刻按王妃所言，赶制……嗯，‘劝降文书’。再挑选一百名嗓门大的士卒，交由王妃……短暂‘调教’。”
亲卫显然也听到了刚才帐内的对话，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但军令如山，他只能硬着头皮抱拳：“……末将遵命！”
看着亲卫领命而去，萧玦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回椅中，端起了那碗已经微凉的润喉汤，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弥漫口腔，却远不及他此刻心中的滋味复杂。
苏妙妙看着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偷偷抿嘴笑了笑，轻声道：“王爷放心，妾身会把握好分寸的。”
她退出主帅大帐，抬头望向关外阴沉的天色。
硬仗要打，软刀子也要磨。
兀术，准备好接受来自男德的精神洗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