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那句“到此为止”，如同特赦令，让在场所有的南越官员和夫人们都暗暗松了口气。再辩下去，他们怕自己会先忍不住笑场或者睡着——王爷引用的条款实在太多太细了！
赫连勃勃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失去了刚来时的锐利与倨傲，只剩下浓浓的茫然和……自我怀疑。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不是输在武力，而是输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似乎自成体系的“道理”上。那个冷面王爷口中层出不穷的男德条款，像是一把把软刀子，将他二十年来信奉的“强者为尊”、“男儿当如是”的信念，割得千疮百孔。
难道……男子汉不该是纵马驰骋、大碗喝酒、快意恩仇吗？ 难道……对女人和颜悦色、注重这些繁琐的礼仪细节，就不是真男人了？ 可为什么……那个看起来最像真男人的战神王爷，却能将这些条条框框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甚至隐隐有种更高级的感觉？
他浑浑噩噩地跟着众人走出书院，脑子里还在反复回响着那些“敬妻”、“教子”、“修身”、“勿躁”……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喧闹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书院门口，几位刚“下课”的官员正与他们的夫人汇合。
兵部尚书那位以“河东狮”闻名的夫人，正拿着帕子给尚书大人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语气带着罕见的温柔：“老爷今日听课辛苦了，回去让厨房炖了参汤。” 而那位在朝堂上素有“铁面”之称的尚书，竟然微微红了耳根，低声道：“有劳夫人。”甚至还下意识地帮夫人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
另一边，一位年轻的伯爵之子，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的夫人上马车，嘴里还念叨着：“夫人小心台阶，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马虎不得。”那夫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还有那位以惧内出名的老翰林，正被自家夫人数落着衣冠不整，老翰林也不恼，只嘿嘿笑着，任由夫人帮他整理腰带……
这些画面，若是放在以往，赫连勃勃定会嗤之以鼻，认为这些南越男人毫无骨气，被妇人拿捏。
可此刻，在他刚刚经历了那场颠覆性的“男德洗礼”后，再看这些场景，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没有他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一方压倒另一方，反而是一种……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温情？
那些官员们脸上没有屈辱，只有无奈中带着点纵容，甚至……享受？而那些夫人们，看似强势，眼神里却带着关切。
这种相处模式，与他西凉国内，男子在外征战狩猎，女子在内操持家务、见到丈夫大多低眉顺眼的景象，截然不同。
一股莫名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感，如同细微的藤蔓，悄悄攀上了他的心间。
如果……如果他未来的王妃，也能这样与他相处，在他疲惫时递上一碗汤，在他得意时与他分享喜悦，而不是只有敬畏和顺从……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把赫连勃勃自己吓了一跳！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荒谬”的想法驱散。他可是西凉最勇武的王子！怎么能羡慕这种……这种“妻管严”的生活！
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悄然生根发芽。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那些南越夫妇，看着他们之间自然流露的默契与温情，再对比一下自己父母那种相敬如“冰”、更多是责任与利益结合的关系……
好像……确实是南越这边，看起来更……舒服一点？
赫连勃勃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眉头紧锁，连萧玦和苏妙妙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都没察觉。
“王子殿下？”苏妙妙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故意提高了音量。
赫连勃勃猛地回神，看到近在咫尺的萧玦那张冷脸，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半步，眼神复杂。
萧玦将他那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莫名升起一丝诡异的成就感。他淡淡道：“王子看来感触颇多。”
赫连勃勃张了张嘴，想习惯性地反驳几句撑撑场面，却发现那些关于“男儿血性”的话，在对方那三百条男德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最终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贵国……风俗，果然……独特。外臣……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带着他的随从，匆匆离开了男德书院，背影都透着一股怀疑人生的凌乱。
苏妙妙看着赫连勃勃仓皇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萧玦：“喂，你看你把人家孩子给说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萧玦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心中却因系统再次响起的【文化输出成功，积分+200】的提示而微微一动。
他望着赫连勃勃消失的方向，眸光深沉。
或许，这男德……除了折磨他之外，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用处？
而此刻，远去的赫连勃勃坐在马车里，揉着发胀的额角，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
南越男德…… 战神王爷…… 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妇……
“回驿馆！”他烦躁地对车夫喊道。
他需要静静！ 好好想一想，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