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光阴，纵如白驹过隙，却也漫长得足以改写许多人事。在这沉寂的洞府深处，时间仿佛早已失去了意义，唯有我眼中那枚不断流转的珍宝，以微光镌刻着岁月的刻度。
我几乎倾尽了眼下所有能拿出的最好之物。它们或许依旧微不足道，却是我日复一日、一厘一毫积攒而来——并非要直接兑换进系统，而是每当我将这些心血捧到师尊面前，看着他收下时，师尊身上便会泛起细微的“反派值”波动。那波动刚一出现，冰冷的系统界面便会立刻捕捉到，悄无声息地将那些零散的数值吸收殆尽，化作我账户里的“反派值”。每至夜深人静，我总爱摊开掌心，凝视着那串数字在暗夜里缓慢跳动，指尖未触，心中却已燃起一簇微弱却滚烫的火苗。
二十万点。只需攒够这二十万点，我便能换来那与我体内一模一样的宗门圣物，更能换来师尊重建宗门的一线希望。
这三年来，师尊顾染清似乎也悄悄变了。她不再是那个终日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凛冽黑雾的血煞魔尊。她会静静坐在我对面，看我像个献宝的稚童，将一件又一件稀奇古怪的物什小心翼翼捧到她面前——有时是一块触手温润的暖玉，有时是一柄宝石嵌满柄身的匕首，有时甚至只是一朵从危崖上采来、沾着晶莹晨露的药草。
她从不过问这些东西的来历，只是静静凝望着我。那双曾令三界生灵闻风丧胆的银色瞳眸，如今望向我时，总会消融掉所有的霜雪寒意，流转着我几乎不敢直视的柔润光痕。她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频繁，那抹浅淡的笑意，像是一缕穿透了百万年阴云的曦光，偏偏只肯为我一人洒落。
此时我独自待在洞府深处，指尖轻点打开系统页面，目光落在“反派值”一栏时，不由得暗自咂舌：“没想到三年光阴，竟只攒下一万反派值……照这速度，要凑够二十万，怕是还得六十年。”我轻啧一声，心头添了几分无奈，“这三年来，系统半点任务不发，真不知在搞什么鬼。若不是当初偶然送了件东西给师尊，竟还不知道这物件也能转化成反派值。”
就在我还在思索这件事时，顾染清已悄然立在我身侧。
“烬儿，”她清冷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那声线里藏着一丝连她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眷恋，“你每日这都般模样，为师……既觉欢喜，又忍不住好奇，你究竟为何要如此？”
她说着，缓缓抬起那只曾挥斥血色长鞭、屠戮过万千生灵的手——此刻，那手却温柔得不像话，轻轻为我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丝。她指尖冰凉，带着常年萦绕周身的淡淡雾气，可在触碰到我肌肤的刹那，那些若有似无的黑雾便如遇骄阳的残雪，悄无声息地消融殆尽。她的动作极慢，也极轻，仿佛眼前的我是件稍一碰触便会碎裂的珍宝，正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这转瞬即逝的每一寸光阴。
“可莫要太辛苦了。”她轻声补了一句，话语里裹着的，是我从前从未体会过的、近乎卑微的疼惜与关怀。
我闻言微微一笑，仰起头望向师尊，声音轻快：“没事的，师尊，徒儿一点都不累。这三年来，托天魔功与魔气日夜滋养，我已成功重入金丹期了。”
顾染清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银眸里盛着的全是对我的疼惜与喜爱，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柔和了几分。我望着她唇边浅淡的笑意，目光又悄然落在她身侧那行“50%反派黑化值”的提示上，心中悄然松了口气，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真好，这三年的功夫总算没白费——顾染清的反派黑化值，总算从当初的60%降到了50%。假以时日，总能让她彻底摆脱那些阴霾，恢复成本该有的模样。
“不知你为何总盯着她看？”她微微歪了歪头，一缕墨色发丝随动作轻晃，恰好垂落在精致的锁骨上，添了几分娇憨。她双手抱臂，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可那双银瞳里盛着的全是纵容与关切，连眉心那道素来森冷的血色魔纹，似乎都跟着柔和地闪烁了一下。“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为师便是。”
我猛地回过神，连忙编了个理由，语气里掺了几分真切的忧虑：“如今我与师尊的修为还是太低了。想要重回从前的境界，少说也得再修炼五百年，甚至千年——眼下我才刚入结丹期，师尊也不过结丹中期。我……我真的怕，怕将来有朝一日，我护不住师尊。”
她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气息里裹着难以掩饰的、感动的轻颤。
“你这孩子……”她抬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动作里带着几分似嗔非怪的无奈，可那双微微泛红的银瞳，却将方才压抑的动容泄了个彻底。下一刻，她猛地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我揉碎，再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从此岁岁年年，再也不分离。
“为师……为师真的怕失去你。”她的声音发着微颤，那丝脆弱与后怕，是我从前从未在她身上听过的模样。
被她这样牢牢抱着，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疼爱与珍视，我忽然有些恍惚。记忆里那个教我握剑、逼我练功的师尊，纵然不是如今的我所经历，却也始终是严苛的、冷漠的。前身曾以为，她对自己只有师徒间的道义，半分亲情也无。直到此刻我才恍然明白，原来那层拒人千里的冰冷外壳下，竟裹着一颗那样滚烫又柔软的心。
许是察觉到我情绪里的微妙波动，她环着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下巴轻轻在我头顶蹭了蹭，声音温柔得像山间淌过的潺潺溪流，淌进了心里最软的地方。
“烬儿，过去是为师不好，对你太过严苛了。”她稍稍松开我，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强迫我与她对视。那双澄澈的银瞳里，我的模样清晰地映在其中，而瞳底更满溢着浓得化不开的自责，混着柔得能溺人的情意。“往后，为师定会好好弥补你。”
她的拇指在我脸颊上轻轻摩挲，动作慢得像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每一下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舒缓，似要将从前所有的亏欠，都揉进这温柔的触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