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边缘,通往晨星据点的风雪之路上,凛冽的寒风卷着细密的雪沫,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切割着这支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迁徙队伍。
一百多号人,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留下凌乱而绝望的足迹。
他们的皮袄早已破烂不堪,胡须、头发、眉毛都凝结着白霜,眼神空洞麻木,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躯体向前挪动。
领头的是新市村的村长李海鹏,一个五十来岁、面容黝黑坚毅的男人,此刻也满脸风霜,嘴唇干裂。
他拄着一根充当拐杖的粗树枝,不时回头望向身后拖成长龙的队伍,眼中满是忧虑和沉痛。
出发时,他们还有300多人。
从北方被畸变体攻破的村落逃出来,抱着一线希望向南迁徙,寻找更安全的“聚居地”。
可这一路,饥饿、寒冷、疾病,还有神出鬼没的小股畸变体袭击,已经带走了近三分之一的同伴。
食物早在几天前就彻底耗尽,连树皮草根都难以在风雪中寻觅。
希望,如同这漫天飞雪,冰冷而渺茫。
“村长……前面……真的能行吗?”一个背着孩子的妇人颤声问道,她的孩子已经虚弱得哭不出声。
李海鹏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投向西方。就在不久前,他们曾抵达“游乐村”。
他们祈求哪怕只是短暂的停留,一口热汤,一个能躲避风雪的角落。
然而,游乐村厚重的大门只打开了一条缝隙。
冰冷的枪管伸了出来,警卫用枪托粗暴地将跪地哀求的他和几个妇孺推倒在地,呵斥声透过风雪传来:“滚!没地方收留你们这些累赘!!”
警卫顿了顿,看见这些人可怜的样子,又补充道:“有小道消息称西边有人看到了炊烟,去那边看看吧。”
警卫只能听从游乐村钱村长的命令,村子里的物资本身就紧缺,根本拿不出来多的。
“西边还有个避难所?”李海鹏只能往那边走,他们没有选择,哪怕他也听说那边有怪象。
留在原地是冻死饿死,去西方那个“怪象巢穴”,或许……还有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或许那些怪象已经离开了?或许避难所的大门开着呢,或许那些被冰冻的人解冻了呢……哪里还残留着一点能果腹的东西?
这是一场绝望的赌注,赌注是身后这一百多条奄奄一息的人命。
李海鹏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而且必须显得坚定。
“继续往前走。”他沙哑着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那个避难所……如果那里还有一丝可能,我们所有人,就都有救了。”
他在赌,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赌,所有人都会慢慢死在路上。
这里根本走不到灰铁城。
赌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必须给身后这些濒临崩溃的人,一个走下去的理由。
雪花夹杂在松针之间,不时有大团的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砸在人群中,引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咳嗽。
几个年幼的孩子实在走不动了,被父母或邻居轮流背着,蜷缩在单薄的衣物里瑟瑟发抖。
“我……我不行了……你们走吧……把我留在这……”队伍中,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踉跄着跌坐在雪地里,喘着粗气,眼神涣散。
李海鹏二话不说,走过去,弯下腰,用尽力气将老人半扶半扛起来。“老张叔,撑住。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他重复着,不知是在安慰老人,还是在说服自己。如果到不了,所有人的结局都一样,他不敢想。
寒鸦在光秃秃的枝头发出凄厉的鸣叫,仿佛在为这支绝望的队伍送行。
他们的脚印在厚厚的积雪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又被新落下的雪渐渐覆盖。
就在所有人的体力即将耗尽,希望之火即将彻底熄灭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声音因激动而变调:“看……看那边!烟!真的有烟!”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踮起脚尖,拼命向前张望。
穿过稀疏的松林,在暮色与雪幕之后,他们隐约看到了几点微弱的烟寥寥升起,更远处,似乎还有一个简陋的、用木头搭建的了望塔!
“有……有人!有房子!我们得救了!有救了!”不知是谁率先哭喊出来,绝望的人群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哭喊,原本沉重的脚步陡然加快,人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那片光芒奔去。
李海鹏的心脏也狂跳起来,难道……赌对了?那里不是怪象巢穴,而是……一个新的幸存者据点?
但是以前为什么没听说过?
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出了松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几座简陋但结实的木屋,中央的空地上燃着几堆篝火,映照着……映照着一些……身影。
直到近距离他们才在雪天中看清楚那是什么。
那不是人类的身影。
是扭曲的、怪异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一堆类人但明显不是人的东西,一堆身材修长、皮肤各色、嘴巴巨大的学人精!有的像直立的麋鹿,有的顶着闪烁的电视屏幕!
它们围在火堆旁,发出意义不明的嘈杂声音,正在……忙碌着什么?
是怪象!密密麻麻,足有好几十个!比传说中更可怕,更多!
狂喜瞬间冻结,化作刺骨的冰寒,穿透了每一个人的骨髓。
“是……是怪象!”李海鹏身后的一个汉子发出凄厉的尖叫,手中的猎枪“哐当”一声掉在雪地里。
“完了……我们完了……游乐村的人说的是真的……这里是怪象的老巢……”有人瘫软在地,绝望地喃喃。
“跑……跑啊!”恐惧瞬间吞噬了理智,人群开始骚动,向后溃退。
“跑不过的。”李海鹏的眼神彻底空洞。
但他们早已精疲力竭,又能跑到哪里去?何况,那些“怪象”已经发现了他们!
“怪象!好多怪象!”
“它们冲过来了!”
“开枪!快开枪!”
李海鹏也面如死灰,握紧了手中那杆老旧的猎枪,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他们这点人,这点可怜的武器,根本不够看。
他看到了那些怪象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地转过头,用各种奇形怪状的“眼睛”看向了他们。
然后,它们动了!不是迅猛地扑杀,而是……带着一种奇怪的、近乎“欢快”的步伐,乌泱泱地翻过简陋的围墙,朝着他们涌了过来!
“准备……战斗……”李海鹏的声音干涩无比,他知道这是徒劳的。
几个还有力气的男人颤抖着举起了手中的火铳、砍刀、草叉,女人和孩子紧紧抱在一起,发出压抑的哭泣。
“是怪象,我们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