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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打湿了农庄的木栅栏,新播的麦种在苗床里冒出细细的绿芽。沈砚蹲在田埂上,指尖捏起一撮带着湿气的泥土,凑近鼻尖闻了闻。泥土里混着秸秆发酵后的温润气息,这是堆肥起了作用,只是绿芽周围有些细小的虫眼,得趁早防备。

“沈先生,这些虫子要不要紧?”张小柱蹲在旁边,脸上满是担忧。他手里捧着陶罐,里面装着刚收集的草木灰。

沈砚摇头,接过陶罐撒了些草木灰在苗床周围:“这些是土蚕,专咬麦种的芽。草木灰能驱虫,再守着看两天,要是还多,就用烟梗泡水浇一浇。”

柳云舟凑过来,学着沈砚的样子捏起泥土,结果不小心把绿芽碰断了一根。他慌忙把手缩回去,装作没事人:“这点虫子怕什么,我带几个人夜里守着,见一个踩一个。”

“你夜里不睡觉盯着苗床?”沈砚抬眼瞧他,“昨天跟骑兵动手,你的腿不是被马蹄蹭了?不去歇着,凑什么热闹。”

柳云舟梗着脖子:“那点伤算什么,皮都没破。倒是你,昨天被赵奎的人砍了一刀,现在还蹲在这里摆弄庄稼。”他说着看向沈砚的胳膊,缠着的布条上还有淡淡的血迹。

柳清鸢端着药碗走过来,放在田埂上的石头上:“先换药。伤口发炎了,回头连庄稼都摆弄不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主动拿起沈砚的胳膊,动作轻柔地解开布条。

沈砚没躲开,任由她处理伤口。药膏带着清凉的草药味,触到破损的皮肤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柳清鸢的指尖顿了顿,手下的力道又轻了些。

“那封信上的暗号,岳父有没有想起什么?”沈砚转移话题,目光落在柳承毅身上。老人正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那半封绝笔信,眉头拧成了疙瘩。

柳承毅摇头,把信递过来:“先夫人娘家的暗号,我只记得是按族谱排的。可这几个符号,既不像字,也不像辈分标识。”

沈砚接过信,再次细看。信末尾的符号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刻画,像鸟爪,又像打结的绳子。他想起现代见过的古代密码,有象形的,有谐音的,可这三个符号实在古怪。

“会不会是笔画拆字?”柳云舟凑过来,指着第一个符号,“这个像‘木’,第二个像‘口’,第三个像‘心’,合起来是‘想’?”

“那先夫人想告诉我们什么?”柳清鸢反问,“信里已经说过忠勇侯背后有人,没必要再用暗号说‘想’。”

柳云舟挠挠头,又指着符号:“说不定是方位?木在东,口在中,心在西?”

“你这是瞎猜。”沈砚失笑,“先夫人是书香门第出身,暗号应该有章法。或许和她的陪嫁有关?”

提到陪嫁,柳承毅眼睛一亮:“先夫人的陪嫁除了紫檀木盒,还有一整套《说文解字》,是她父亲亲手批注的。当年她走得急,那套书应该还在侯府旧宅的书房里。”

“侯府旧宅现在被忠勇侯的人占着,怎么拿?”柳清鸢蹙眉。她清楚,旧宅里的东西早被翻遍了,那套书未必还在。

沈砚沉吟片刻:“不用硬闯。周猛是岳父的旧部,现在还在京城狱卒里当差,或许能托他打听。”他想起地牢里结识的周猛,那人忠厚可靠,应该愿意帮忙。

正说着,张小柱跑过来,手里拿着个沾着泥土的东西:“沈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那是个小小的陶片,上面刻着和信上相似的符号,只是只有一个。沈砚接过陶片,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边缘。陶片像是从某个陶罐上摔下来的,上面还有些许麦种的痕迹。

“这是在苗床旁边捡到的?”沈砚问。

张小柱点头:“刚才给苗床盖茅草,在土沟里发现的。看着像是老物件,上面的记号和你手里信上的一样。”

柳承毅凑过来细看,脸色微变:“这是先夫人家传的标记。她小时候常用这种陶片给下人传消息,没想到在这里出现。”

沈砚心里一动。陶片出现在苗床旁边,大概率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对方知道暗号,还知道他们在查东宫旧案,会是谁?

“会不会是张管事?”柳云舟猜测,“他知道紫檀木盒的事,说不定也知道暗号。”

“张管事还在天牢里,怎么会到这里留陶片?”柳清鸢否定。她更倾向于,是先夫人当年埋下的线索,只是被人偶然翻出来,又送到了这里。

午后,沈砚带着几个人加固农庄的防御。浅沟挖得更深了,上面铺了一层干草,撒了泥土伪装。辣椒和石灰包也准备得更充足,还加了些烟梗,碾碎了混在里面,驱虫又能呛人。

柳云舟跟着老兵们练习射箭,拉弓的姿势歪歪扭扭,射了十箭有八箭脱靶。老兵李大叔看得着急,手把手教他:“拉弓要沉肩,瞄准要看箭尖,不是看靶心!”

柳云舟使劲点头,再次拉弓,结果箭没射出去,弓弦弹到了自己的额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这是射箭还是自残?”沈砚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布条,“垫在弓弦上,能轻点。”

柳云舟捂着额头,接过布条:“这破弓箭太难用了,还是刀剑顺手。”

“骑兵冲过来,你刀剑再顺手也近不了身。”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多练练,关键时刻能保命。”

柳云舟嘟囔着,还是乖乖地练了起来。他虽然纨绔,却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知道现在农庄面临危机,自己不能拖后腿。

傍晚时分,农户们杀了一只养了半年的鸡,炖了一锅鸡汤。鸡汤里加了些红薯块,香气飘满了整个农庄。众人围坐在一起,喝着鸡汤,吃着杂粮饼,气氛比上午轻松了些。

“沈先生,要是忠勇侯再带更多人来,我们能守住吗?”有农户小声问。他家里的麦种刚播下,实在不想让农庄被毁。

“能。”沈砚放下碗,语气肯定,“我们有地利,有民心,还有充足的准备。他们人多,粮草却未必够。只要我们守住路口,拖上几天,他们自然会退。”

柳承毅补充道:“我已经让周猛打听京城的消息。忠勇侯诬陷我通敌,本就没有实据。皇上虽然昏聩,却也忌惮侯府势力太大,不会任由他胡来。”

众人听了,心里踏实了不少。他们相信沈砚的本事,也相信柳承毅的判断。

夜里,农庄静了下来。只有巡逻的农户拿着火把,在栅栏边走动,火把的光在黑暗中摇曳。沈砚坐在屋里,借着油灯的光,再次研究那封绝笔信和陶片上的符号。

柳清鸢端着一盏油灯走进来,放在桌上:“还没解开?”

“没有。”沈砚摇头,“这三个符号太古怪,没有参照,根本无从下手。”

“或许……和紫檀木盒有关?”柳清鸢拿起木盒,指尖划过上面的雕花,“先夫人把信放在夹层里,说不定木盒上还有其他线索。”

沈砚接过木盒,仔细查看。木盒的雕花是缠枝莲纹,没什么特别。他试着用手按压雕花,又轻轻摇晃,里面没有异响。忽然,他想起上一章发现的火烤暗格,心里一动。

“先夫人信里说木盒藏着真相,或许不止一个暗格。”沈砚起身,把油灯挪近,“用火烤一烤试试。”

柳清鸢找来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干草。沈砚拿着木盒,凑近火苗,慢慢转动。火焰舔舐着木盒的表面,雕花的缝隙里冒出淡淡的青烟。

烤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木盒的侧面忽然显现出几个淡淡的字迹,和信上的暗号完全不同,是一行小字:“族谱第三卷,页十七。”

“是族谱!”柳清鸢眼睛一亮,“先夫人说的是她娘家的族谱!”

沈砚熄灭干草,心里松了口气。终于有了线索。族谱第三卷第十七页,想必就是解读暗号的关键。可问题是,族谱现在在哪里?

“先夫人的娘家住江南,族谱应该在江南老宅。”柳承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当年她娘家遭难,族人四散,老宅也被官府查封了。”

“江南太远,现在去取根本来不及。”沈砚皱眉。忠勇侯的追兵随时可能再来,他们没有时间远赴江南。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沈砚立刻警觉起来,抓起桌边的短刀,示意柳清鸢躲到屏风后。

“谁?”沈砚低喝一声。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那人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看到沈砚手里的刀,没有动手,反而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了过来。

沈砚接住,借着油灯的光一看,是块小小的玉佩,上面刻着和陶片上一样的符号。

“你是谁?”沈砚再次发问,语气更加警惕。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约莫五十多岁,鬓角斑白:“我是先夫人的旧部,秦山。”

柳承毅走上前,仔细打量着他:“秦山?你不是当年跟着先夫人父亲去江南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先夫人出事前,让我带着族谱去江南避祸。”秦山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江南待了十年,最近才听说侯府遭难,赶回来看看。”他看向沈砚,“陶片是我留的,我知道你们在查先夫人的死因。”

“族谱呢?”沈砚问。这是目前最关键的东西。

秦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沈砚:“族谱我带来了。先夫人当年预料到会有变故,让我妥善保管。她说,若是柳家遇到危难,就把族谱交给能解开暗号的人。”

沈砚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本线装的族谱,纸页已经泛黄。他翻到第三卷第十七页,上面画着一张简单的图谱,还有几行小字,是解读暗号的方法。

“原来如此。”沈砚看着图谱,恍然大悟。暗号是根据图谱上的方位来的,第一个符号对应东,第二个对应南,第三个对应西。合起来是“东南西”,指向的是京城西郊的一座破庙。

“破庙?”柳清鸢不解,“先夫人在破庙里藏了什么?”

“应该是证据。”秦山说道,“当年先夫人发现忠勇侯和北狄勾结,还查到东宫旧案的真相,就把关键证据藏在了破庙里。她怕自己出事,才留下暗号和族谱。”

沈砚心里一沉。忠勇侯找紫檀木盒,恐怕就是为了这份证据。现在证据在破庙,他们必须尽快取回来。

“破庙现在有人看守吗?”沈砚问。

秦山点头:“忠勇侯的人已经去过破庙,没找到证据,就留下了几个守卫。他们以为证据还在那里。”

“正好。”沈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可以声东击西。明早我带几个人去破庙引开守卫,岳父和清鸢趁机去取证据。”

柳承毅点头同意:“这个办法好。只是破庙那边危险,你要多加小心。”

“放心。”沈砚笑了笑,“我有办法对付他们。”他想起农庄里的辣椒和石灰包,对付几个守卫绰绰有余。

秦山补充道:“我在京城还有几个旧部,可以帮忙牵制忠勇侯的人。”

沈砚感激道:“多谢秦叔。有你的帮忙,事情会顺利很多。”

秦山摆摆手:“我只是奉命行事。先夫人待我恩重如山,能为她报仇,是我的心愿。”

几人又商量了一阵,确定了行动计划。秦山留在农庄,帮忙照看农户和苗床。沈砚则带着柳云舟和几个老兵,明天一早出发去破庙。

夜深了,秦山已经睡下。沈砚坐在屋里,借着油灯的光,再次查看族谱。图谱上除了方位,还有一个小小的标记,像是个酒坛。他心里疑惑,破庙里怎么会有酒坛?

柳清鸢走过来,看到他眉头紧锁,轻声问:“还有问题?”

“图谱上有个酒坛标记。”沈砚指着图谱,“证据难道藏在酒坛里?”

“破庙荒废多年,哪来的酒坛?”柳清鸢也觉得奇怪,“或许是个暗号,酒坛代表其他东西?”

沈砚点点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忠勇侯的人搜过破庙,没找到证据,说明藏得很隐蔽。酒坛标记,或许是另一个线索。

“不管怎样,先去看看再说。”沈砚收起族谱,“明天一早出发,争取在忠勇侯的人反应过来之前,把证据取回来。”

柳清鸢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砚:“小心点。”

“知道了。”沈砚笑了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油灯的光映在沈砚脸上,他的眼神坚定。证据就在眼前,东宫旧案的真相也即将揭开。只要拿到证据,就能洗清柳家的冤屈,让忠勇侯付出代价。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人看在眼里。秦山住的房间里,一道黑影借着夜色,悄悄摸了出去,翻出农庄的栅栏,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破庙的证据,究竟是什么?忠勇侯的人会不会再次设下埋伏?沈砚带着众人,即将踏上新的险途。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更大的危机,正在京城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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