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十年辛酸 魔心初显
林嚣站在陆雪儿身侧，听着她那饱含血泪的质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对面那个名为鬼小凡的前青云天才身上来回打量。
越是打量，林嚣心里就越是犯嘀咕，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这鬼小凡……不对劲，很不对劲！
那一身精纯磅礴、带着浓郁血腥气的金丹中期魔功是做不得假的，绝对是血煞宗的核心路数。但那隐隐透出的、与周围天地灵气若有若无的亲和感，以及其根基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却精纯无比的道家真元底蕴！
这他妈哪里是简单的堕入魔道？这分明是……仙魔双修？！而且看样子还让他初步融合，走出了自己的路？！
林嚣的眼皮猛地跳了几下。他空有元婴境界的眼力，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能将看似水火不容的道魔两种力量统合于一身，哪怕只是初步，也绝对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不，这已经不能简单用天才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话本小说里那种掉下悬崖能得到老爷爷传承、跳个河能捡到上古神器、走哪儿哪儿有机缘的——天命之子啊！
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位，同样是天赋绝伦，三年结完美金丹，手持传承古剑，身负血海深仇，气质清冷如仙，妥妥的话本女主角模板！
一个“天命之子”般的叛徒师兄，一个“天命之女”般的正道师妹……
林嚣的目光在鬼小凡和陆雪儿之间又扫了几个来回，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你妈的……你俩这设定……该不会是在唱双簧吧？！一个黑化堕魔成为一方巨擘，一个坚守正道光复宗门，最后再来个相爱相杀、大道争锋的戏码？！我他妈不会是误入了什么男女主角的宿命对决片场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看向鬼小凡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看“剧本持有者”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毕竟，这种主角，通常都得经历各种惨绝人寰的磨难。
就在林嚣内心戏狂飙之际，面对陆雪儿泣血般的质问，鬼小凡脸上那冰冷的漠然，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死寂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不是温暖，而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扭曲的火焰。
“天…真？” 鬼小凡重复着陆雪儿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讥讽，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身血煞之气翻涌，将那噬魂棒上的骷髅头都映照得红光闪烁！
“你问我为什么？！你问我有没有香火之情？！有没有愧疚？！”
他猛地伸手指向身后那片在夜色中如同巨兽残骸般的青云宗废墟，声音变得嘶哑而激动，仿佛积攒了十年的怨毒与愤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十年了！十年了！！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啊？！！”
这突如其来的、饱含血泪的控诉，带着某种奇特的节奏感和爆发力，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连另外五名金丹长老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林嚣嘴角一抽，这味儿……太冲了！简直像是某个电影名场面附体！
鬼小凡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他死死盯着陆雪儿，眼眶竟然微微泛红，但那绝非感动或悲伤，而是极致的怨恨与委屈：
“陆雪儿！我的好师姐！你以为我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你以为我天生就喜欢这身血煞魔气，喜欢这根噬魂夺魄的棒子吗？！”
“当初！当初我鬼小凡也是青云宗万众瞩目的天才弟子！是宗门未来的希望！我对宗门的感情，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浅！”
“可是结果呢？！结果是什么？！”
陆雪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怔，但依旧紧握琅琊，冷声道：“我只知道，十年前你外出执行一次任务归来后不久，便传出你修炼邪功、残害无辜的消息，宗门调查后确认无误，这才……发布了通缉令。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不惜背叛宗门，残害同族？！”
这是陆雪儿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疑团。当年的鬼小凡，虽然性子孤僻了些，但绝非滥杀无辜之人。变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发生了什么？哈哈哈……好！好！我今天就告诉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鬼小凡仰天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讽刺。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情绪似乎也随着这声狂笑宣泄了不少，逐渐平复下来，但那眼神中的冰冷，却更加刺骨。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陆雪儿，扫过林嚣，也扫过那五名来自其他宗门的金丹长老，仿佛在对着所有人宣告一段被尘封的“真相”。
“十年前，我接了一个宗门任务，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无聊。” 鬼小凡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低沉沙哑，但语速平稳，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青云宗下属的一个附属家族，姓王，他们家那个不成器的少主，被一个女鬼迷了心窍，整日神魂颠倒，修为不进反退。王家求到宗门，希望派弟子前去，灭了那女鬼，解救他们家少主。”
“任务描述，那女鬼大概有筑基中期的实力。而我，当时已是筑基后期。按常理，灭杀一个筑基中期的女鬼，易如反掌。”
鬼小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但我鬼小凡做事，向来谨慎，不喜欢只听一面之词。我去了王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暗中调查了数日。结果……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看向陆雪儿，眼神带着嘲弄。
“我发现，那个王家少主，根本就不是被女鬼迷了心窍！他是真心爱上了那个女鬼！而那女鬼，也并非害人的恶灵，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只是因为人鬼殊途，才搞得那少主心神不宁。”
“当时我就想啊……” 鬼小凡摊了摊手，露出一副“我很讲道理”的表情，“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人家两个是真心相爱，我们名门正派，怎么能干这种拆散人家姻缘的缺德事呢？这不符合我们青云宗与人为善、导人向善的宗旨啊，对不对？”
陆雪儿眉头紧蹙，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林嚣则听得眼皮直跳，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所以啊，” 鬼小凡继续说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我都是为了他们好”的诚恳，“我就想，问题的根源，不就是‘人鬼殊途’这四个字吗？既然人是人，鬼是鬼，不能在一起，那我把他们都变成鬼，不就没有‘殊途’这一说了吗？大家一样，不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五个见多识广的金丹长老，都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鬼小凡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点了点头，用一种仿佛解决了世界难题般的轻松语气说道：
“于是，我就很顺利地把那个王家少主给送了下去，让他和那个女鬼团聚了。你看，我这不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吗？既解决了王家少主的‘烦恼’，又成全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我觉得我做得挺完美的。”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林嚣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艹！逻辑鬼才！这清奇无比的脑回路！这他妈不就是我那个世界的‘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终极实践版吗？！还他妈是加强版——解决不了种族隔离，就把其中一个种族给同化了？！”
陆雪儿也是听得目瞪口呆，握着琅琊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懵的。
鬼小凡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
“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谁知道，那个王家的其他人，不明事理啊！他们非但不感激我让他们少主和爱人‘团聚’，反而大哭大闹，跑到宗门那里污蔑我，说我是魔修，说我滥杀无辜！”
他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我当时就火了！我好心好意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团团圆圆，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敢污蔑我？这能忍？”
“所以，我一气之下，就顺便行行好，把王家上下……全都送了下去，让他们一家人在下面也能热热闹闹的，再也不分开了。你们说，我这事办得，是不是很周到？很讲究？”
他看向那五名金丹长老，似乎想寻求认同。那五名长老脸色古怪，嘴角抽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鬼小凡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低沉而怨恨：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明明做了一件好事，铲除了一个不明事理、污蔑正道弟子的腐朽家族，圆满完成了宗门任务！可当我回到宗门，等待我的不是什么奖赏，而是所有人的指责、审问！他们都说我入了魔！说我是邪魔外道！”
“更可笑的是，宗门竟然听信那些谣言，直接对我发布了通缉令！还是联合了几个所谓的名门正派一起发布的！整个正道，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的声音再次激动起来，带着无尽的怨毒：
“哈哈哈哈！你们说可笑不可笑？！我鬼小凡一心为宗门着想，做事力求完美，结果换来的就是众叛亲离，就是整个正道的追杀！”
“既然你们都说我是魔，都说我是邪道！好啊！那我就如你们所愿！” 他猛地握紧了背后的噬魂棒，血煞之气冲天而起，眼神变得疯狂而决绝，“我鬼小凡，就真的叛出青云，投身魔道！而且，我还要带着魔道中人，亲自回来，把这座曾经养育我、又无情抛弃我的宗门，亲手毁掉！”
“现在，你们满意了吗？！我的好师姐！还有青云宗的列祖列宗！！”
他状若癫狂的嘶吼声，在夜空中回荡。
全场，一片死寂。
只剩下夜风吹过山林，带来的呜咽之声，仿佛也在为这段扭曲而悲惨的过往，发出无声的叹息。
林嚣看着彻底黑化、逻辑自洽到令人发指的鬼小凡，又看了看旁边气得浑身发抖、三观似乎受到剧烈冲击的陆雪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实锤了！这鬼小凡绝逼是拿了主角剧本！这黑化理由，这扭曲的经历，这强大的实力……妈的，以后遇到这种家伙，我得躲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