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无形之敌
黑云压城的窒息感尚未散去，一种更加诡异、更加防不胜防的攻击，如同无形的瘟疫，悄然在秩序联盟的阵线中蔓延开来。它不似刀剑铿锵，没有亡灵海的腐臭，也并非影族刺客的致命一击，却带来了远比物理攻击更加令人绝望的混乱。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位于前线“磐石堡垒”侧翼的一处玩家临时营地。
这里驻扎着主要由散人玩家和小型公会组成的“自由之翼”兵团。他们刚刚击退了一波亡灵骷髅的试探性进攻，虽然胜利，但营地内气氛却有些异样。
“我说老张，你刚才怎么回事？打得好好的，突然对着空气乱放技能？”一个Id叫“狂战士阿龙”的玩家，一边擦拭着斧头上的绿色粘液，一边对着身旁的同伴抱怨。
被他称为老张的玩家，Id是“冷静的法师”，此刻却一点也不冷静。他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游离，闻言猛地一颤，像是被吓了一跳，随即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没……没什么，刚才好像看到有个黑影闪过去了……”
“黑影？哪来的黑影？影族的孙子不都被‘照明弹’照出来干掉了吗？”阿龙狐疑地看了看四周，除了忙碌的玩家和Npc，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可能……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老张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嘟囔着，“妈的，这游戏拟真度太高也不是好事，连续在线肝了十几个小时，有点头晕。”
阿龙也没太在意，拍了拍他肩膀：“累了就下线休息会儿，别硬撑。我看你状态栏好像多了个‘精神疲惫’的debuff。”
类似的情况，在营地各处零星发生。有的玩家突然对着队友破口大骂，原因仅仅是对方不小心挡了一下他的视线；有的则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背后说坏话；还有几个生活玩家因为材料分配问题，差点当场打起来，被巡逻的Npc军官强行制止。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只是连续高强度作战导致的精神压力过大。毕竟，玩家虽然不怕死，但长时间处于血腥紧张的战场环境，心理产生波动也很正常。
然而，情况迅速恶化。
第二天，当混乱联盟的亡灵海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时，“自由之翼”兵团的防线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崩溃。
“撤退！快撤退！我们被包围了！” 一个玩家小队长突然在频道里声嘶力竭地大喊，脸上充满了真实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不顾一切地转身就跑。他的行为引发了连锁反应，他所在小队的成员下意识地跟着后撤，导致原本稳固的阵线出现了一个缺口。
“混蛋！谁让你撤退的！顶住！给老子顶住！” 兵团指挥官在指挥频道里怒吼。
“顶不住了！你看那边！好多……好多怪物！比刚才多了十倍！” 另一个玩家指着空无一物的侧翼，声音颤抖，瞳孔放大。
“妈的，治疗呢？奶我啊！我要死了！” 一个满血的战士玩家疯狂地对着牧师吼叫，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暴毙。
“别相信他！他是内奸！我刚才看到他偷偷给亡灵加血！” 一个弓箭手玩家突然调转箭头，瞄准了身旁一位正在努力施法的法师队友。
混乱，毫无征兆的混乱，在玩家阵营中爆发了。恐惧、猜忌、愤怒、幻觉……种种负面情绪如同野火般蔓延。原本配合默契的团队瞬间分崩离析，有人盲目冲锋，有人仓皇后退，有人甚至开始攻击身边的队友！
“心魔！是心魔族的精神攻击！” 终于有见识广博的原住民将领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示警，“稳住心神！不要被幻象迷惑！”
但为时已晚。玩家们的精神抗性本就参差不齐，在心魔族这种专攻精神领域的诡异攻击面前，缺乏有效防护手段的他们，如同待宰的羔羊。防线缺口迅速扩大，亡灵骷髅顺着缺口涌入，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戮着陷入混乱的玩家。
“自由之翼”兵团，近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精神坚韧或者运气好的玩家侥幸逃回堡垒。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很快，坏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秩序联盟左翼，“钢铁洪流”公会驻守的“铁砧谷”失守。据逃回来的玩家描述，进攻开始时并无异常，但当战斗进入白热化，公会内部突然流传起“会长卷款跑路”、“核心精英团准备跳槽”的谣言，导致军心浮动，指挥失灵，最终被影族刺客趁虚而入，破坏了核心防御法阵，导致防线崩溃。
中路，“磐石堡垒”本身也受到了影响。虽然守军以原住民精锐为主，纪律严明，但依旧出现了士兵无故殴斗、军官产生误判的情况。堡垒指挥官石锋不得不下令将所有出现异常状态的士兵暂时隔离，并加强了军法队的巡逻，才勉强维持住秩序，但士气已然受损。
右翼，与凤族援军协防的“裂谷之喉”要塞，同样报告出现了小范围的骚乱，几名低阶凤族战士突然对同伴发起攻击，虽然被迅速制服，但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一种无形的、针对心灵和精神的攻击，如同致命的毒气，渗透了秩序联盟的钢铁防线，从内部瓦解着他们的斗志和秩序。
秩序壁垒指挥中枢，气氛降到了冰点。
光幕上，代表前线战况的区域，多处亮起了代表“失控”、“混乱”的黄色和红色警示信号。伤亡数字，尤其是玩家方面的非正常战损，开始急剧攀升。
“确认了，是心魔族的手段。” 墨尘脸色凝重，手中捏着一枚刚刚从前线送来的、残留着微弱精神波动的符文碎片，“这是一种大范围的、潜移默化的精神侵蚀，并非直接的精神冲击，而是放大目标内心的恐惧、猜疑、愤怒等负面情绪，制造幻觉，挑动内讧。防不胜防！”
林红玉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这些该死的虫子！就知道玩这些阴险的把戏！有本事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炎曦周身涅盘之火升腾，试图驱散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诡异波动，她凤眸含煞：“心魔族的精神污染极其难缠，尤其擅长对付心智不坚、或数量庞大的群体。我们的将士和……那些‘异人’，若无法有效抵御，恐怕未战先溃！”
所有人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物理层面的防御，秩序联盟已经做到了极致。但面对这种直接攻击心灵的诡异手段，传统的城防和军阵，效果大打折扣。
赵虎站在沙盘前，看着那几处亮起警示信号的前线据点，眼神冰冷。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精神力量，正如同无形的蛛网，从混乱联盟的方向蔓延过来，试图缠绕、侵蚀他的士兵和子民。这股力量无孔不入，甚至隐隐试图渗透进秩序壁垒的防御法阵，影响中枢指挥。
他体内磅礴的秩序之力自行运转，将那试图侵入他识海的诡异波动排斥在外。那根【本命凰羽】也散发出温润平和的气息，守护着他的心神。但其他人，尤其是数量庞大的低阶修士和玩家，却没有他这样的实力和宝物护身。
“以为躲在幕后，玩弄人心，就能让我秩序联盟不战自溃？”
赵虎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壁垒，直视那隐藏在亡灵海与阴影之后的、心魔族的方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乱麻的决绝。
“他们忘了，真正的秩序，源于内心的坚定，而非外力的束缚！”
“既然他们喜欢玩弄阴影里的把戏，那我就用最纯粹的光明与信念，把这阴影彻底驱散！”
他转身，看向墨尘：“墨先生，天机阁可有应对此类精神侵蚀的阵法或器物？”
墨尘沉吟片刻，道：“有几种‘清心’、‘镇魂’类的阵法，但覆盖范围有限，且布置需要时间。针对如此大范围、持续性的精神污染，效果恐怕……”
“足够了。”赵虎打断他，“立刻在所有核心堡垒、重要据点和玩家主要聚集地，优先布置此类阵法！能护住多少是多少！”
他又看向林红玉和炎曦：“红玉，炎曦公主，麻烦二位，立刻组织所有修炼有光明、生命、净化类功法或技能的修士和凤族战士，组成‘净心小队’，轮番在前线巡弋，以自身气息驱散精神污染，救治受影响者！”
“另外，”赵虎目光扫过光幕上那些依旧在坚持，但明显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前线画面，沉声道：“传令所有部队，尤其是玩家军团——”
“发布专项任务：【坚守本心，破除虚妄】！”
“任务目标：在任何情况下，保持理智，信任战友，服从指挥！”
“任务奖励：根据在精神污染环境下的坚持时间和表现，给予高额贡献点及‘精神抗性提升’的永久增益状态！”
“明确告知所有将士和玩家，他们所感受到的恐惧、听到的流言、看到的幻象，皆为敌人蛊惑！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信念，即是最强的护盾！”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一座座简易的“清心阵”在关键节点亮起柔和的光芒；一队队散发着祥和气息的“净心小队”开始在前线巡弋；而玩家们也在高额奖励和永久增益的刺激下，开始有意识地对抗内心的负面情绪。
然而，心魔族的精神污染如同附骨之疽，并非短时间内能够根除。前线的局势，依旧在混乱与秩序的拉锯中，艰难地维持着。
赵虎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要想彻底扭转局面，必须找到心魔族发动这次大规模精神攻击的源头，或者，以更强的力量，正面击溃混乱联盟的主力，让他们无暇他顾。
他望向沙盘上那依旧在不断汇聚、如同猩红海洋般的敌方主力标志，眼神锐利如刀。
无形的战争，已然打响。而决定胜负的关键，或许就在那即将到来的、石破天惊的正面碰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