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大会的废墟上,晨光惨淡。
一夜的激战与混乱过后,“桔梗城”外围的庆典区域满目疮痍。断裂的彩绸浸泡在未干的血泊中,精致的灯笼或被踩碎,或歪斜地挂在残破的木架上,里面最后一点灵火已然熄灭。食物的香气早已被浓重的血腥、焦糊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花香取代。伤者的呻吟与失去同伴的悲泣,在初秋的晨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晴明几乎彻夜未眠。他指挥着众人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收敛逝者。博雅、陆生等人也各自带领部下忙碌。神乐和御馔津的治愈之力被催动到极限,温和的月华与丰饶神光笼罩着临时搭建的医疗区域,尽可能挽救每一条生命。铃彦姬虽也疲惫,但凭借着对生命力的敏锐感知,协助辨别伤势轻重,提高救治效率。
损失很快统计上来。普通民众和低阶妖怪伤亡上百,其中不乏被鬼童丸猎杀者以及最后彼岸花无差别花瓣波及的无辜者。“桔梗城”直属的阴阳师与式神也有折损。受邀前来的各方势力代表,因大多实力不俗且反应及时,伤亡相对较轻,但仍有几位随从或族人不幸遇难。物质的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桔梗城”的议事厅内,气氛沉重。晴明、神乐、博雅、御馔津、寻香行、奴良陆生、Sp大岳丸、铃鹿御前以及几位重要的盟友代表齐聚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凝重。
“鬼童丸此次袭击,蓄谋已久,时机精准。”博雅率先开口,声音沙哑,“他利用了庆典最松懈的时刻,且那些‘人形猎杀者’明显经过特殊训练和强化,实力远超以往。他背后的血狱深渊,恐怕给了他更危险的力量。”
寻香行补充道:“我仔细分析了战场残留的‘气味’。除了鬼童丸原有的杀戮鬼气,确实混杂了更深的、类似黄泉深处沉淀的‘腐朽’与‘怨毒’。而且,有一种极其隐晦的‘协调’之味,暗示那些猎杀者的行动,可能受到某种更精密的‘术式’或‘契约’统一指挥,而非完全依赖鬼童丸本人的实时操控。”
“更精密的控制?”奴良陆生皱眉,“难道他在血狱深渊,不仅提升了力量,还找到了‘帮手’或掌握了某种邪术?”
血狱深渊……传闻乃修罗鬼族流放罪徒、连接黄泉裂隙的绝地。其中不仅环境恶劣,更可能封存着远古的禁忌与堕落的传承。鬼童丸能从中获得力量与操控傀儡的邪法,不足为奇。需警惕的是,他是否与深渊中其他更古老、更麻烦的存在……达成了交易?
“还有彼岸花。”神乐轻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的出现……很突然。虽然逼退了鬼童丸,但她的力量……太危险了。”她想起那些被花瓣夺去生命的战士和平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提到彼岸花,议事厅内的气氛更加复杂。这位彼世花灵的立场、动机、力量性质都成谜,她的介入带来了变数,也带来了额外的伤亡和不确定性。
晴明揉了揉眉心,缓缓道:“彼岸花之事,我会处理。她与……一些过往有关。目前看来,她似乎并无意与‘桔梗城’或平安京为敌,但她的行事准则完全基于自身好恶,难以预测,需谨慎对待。”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当务之急,是善后与防范。鬼童丸败退,但绝不会罢休,下一次袭击只会更猛烈。我们必须尽快恢复‘桔梗城’的防御,安抚民心,同时加强对血狱深渊方向以及京都各处界限的监控。寻香行,烦请你继续监控异常‘气味’,尤其是与黄泉、深渊相关的。铃彦姬,你的感知能力对界限波动敏感,也请多加留意。”
“另外,”晴明目光扫过奴良陆生和各方代表,“此次连累诸位盟友受惊,甚至蒙受损失,晴明在此致歉。也感谢诸位在危急时刻的并肩作战。未来的威胁需要我们更紧密的协作。我提议,建立更正式的情报共享与应急联动机制。”
各方代表纷纷表态支持。经此一役,鬼童丸的威胁已成公敌,加强合作势在必行。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忙碌。晴明独自走到“森罗庭”边缘的回廊,望着下方正在清理和重建的人群。阳光驱散了部分阴霾,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悲伤与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颤巍巍的声音从他脚边传来:
“晴、晴明大人……”
晴明低头,看到一只头上顶着破旧扫帚、身体由竹枝和破布构成的帚神,正仰着它那简陋的“脸”,怯生生地看着他。旁边还跟着几只探头探脑的天邪鬼赤(红皮小妖怪)、提灯小僧等最低阶的R卡式神。它们是在“桔梗城”负责最基础杂务的存在,平日几乎不会被注意到。
“怎么了?”晴明放缓语气问道。
“那个……我们、我们想帮忙!”帚神鼓起勇气,声音大了些,“虽然我们很弱,打不了坏蛋,但是……打扫战场、搬运东西、照顾受伤的同伴……这些我们能做!我们看到大家都很累,我们不想只是看着!”
天邪鬼赤们也七嘴八舌地附和:“是啊是啊!”“我们可以把碎石头搬开!”“我可以提灯照亮黑暗的地方!”“我、我可以给大家讲笑话,让大家心情好一点!”
看着这些平日里被忽视、力量微弱却眼神真挚的小家伙,晴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啊,守护平安京的,不仅仅是站在前线的强者,这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始终默默付出、在灾难后第一个站出来清理废墟、安抚同伴的小小存在,同样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当然可以。”晴明蹲下身,温和地拍了拍帚神,“你们的帮助非常重要。去吧,去找博雅大人或者负责后勤的薰,听从他们的安排。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晴明大人!”帚神和它的伙伴们立刻精神抖擞,迈着虽然笨拙但坚定的步伐跑开了。
看着它们小小的背影融入忙碌的人群,晴明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希望,往往就孕育在这些最微小的坚持与善意之中。
然而,轻松只是短暂的。午后,负责监控京都地脉与结界的八百比丘尼,通过水晶球传来了紧急讯息。
“晴明大人,我在观测黄泉气运流向时,发现了一个异常。”八百比丘尼的声音带着一丝疑虑,“‘往生之契’修复后,黄泉整体趋于平稳,但在一处极其偏远的、靠近‘血狱深渊’边缘的界限区域,检测到了数次不正常的、小规模的‘能量逆流’。逆流的性质……与鬼童丸力量中的黄泉腐朽气息部分吻合,但更加‘纯粹’,且似乎带有某种……‘献祭’或‘召唤’仪式的波动残留。”
“此外,”她顿了顿,“在现世对应的大致方位——位于京都西北方向、深入荒山的一处古老地裂‘幽冥峡’附近,寻香行阁下之前布下的警戒香氛,也反馈回了极其微弱的、类似的异常‘气味’。”
血狱深渊边缘的能量逆流?现世对应点的异常气味?献祭或召唤仪式?
晴明的心猛地一沉。鬼童丸败退后没有沉寂,反而可能在策划着更危险、更隐秘的行动!这次,他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袭击,而是想打开什么,或者……召唤什么?!
“立刻通知博雅、陆生阁下、寻香行。”晴明眼神锐利起来,“准备一支精锐小队,我要亲自去‘幽冥峡’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