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拍卖场的猩红帷幕仍在无风自动,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撩拨着。
原本华丽的水晶吊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大半,仅存的几盏灯泡在血雾中晕开昏黄的光晕,将一切笼罩在血色的寂静里。
卡利多姆返回拍卖场,入目所及便是眼前的一切。
天鹅绒座椅翻倒着,浸泡在红色液体里。曾经陈列稀世珍宝的展台,如今散落着人体部件。一只戴着鸽血红宝石戒指的手,死死扣住碎裂的黄花梨扶手,一截套着定制西装的手臂,落的竞价号牌旁,号牌上的数字被血染得很模糊。
肢体呈现出炸裂状态,像是被撕扯,被巨力碾过的形状,骨骼一茬茬断裂,肌腱像被扯断的绳索。
曾经记录拍卖目录的金箔纸散落了一地,吸饱了血液,无序的贴在洁白的大理石上。
而伊蒙斯,行走在其中。
视线离开了展台,卡利多姆的目光投向了竞拍席,新的惨状各有不同,有人试图躲进桌下,却被连同硬木桌板一起洞穿。有人冲向紧急出口,身体却被永远定格。更有人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仍端坐在椅子上,只是头颅不翼而飞,血液在天花板喷射形成扇形血幕。
一张张精心修饰过的脸庞,无论曾属于豪商,贵族还是掌握权力的议员,此刻都被惊恐和茫然定格,然后覆盖了一层令人不安的红色。
卡利多姆喊住了弟弟:“没有活口?”
头顶的水晶灯闪烁了一下,光束扫过拍卖台上遍地的狼藉。
伊蒙斯正玩着拍卖槌,槌头不再光洁,沾染血渍,弟弟则一脸愉悦,做势欲敲,完全无视了周围地狱般的场景。
“我说,你全都杀光了?”
如梦初醒,伊蒙斯收起了刚刚的动作。
“对呀,他们反抗,我就下手,怎么了?”
卡利多姆一脸无奈:“东西呢?留个活口问问也行啊!”
“还有解锁用的武器密码,你祈祷吧,祈祷没有把目标脑袋里的芯片打烂,不然咱们就白跑了一趟!”
伊蒙斯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不敢反驳,检查起了身边的碎尸。
鸽血红宝石戒指,18颗粉钻手链,悉数被他收进了口袋。
“哥,我这里还有一个活口,这个人类女孩还没死。”
夏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中拿着的正是荒板惠子。
“我也找到了,目标脑袋被我整个拍掉,还很完整,快来挖他的芯片。”
————血腥拍卖会的分割线————
第二天,清晨。
夜之城远郊,在荒原尽头,远离城市喧嚣的碗状山谷里,一直神秘失踪的希里再次和卡利多姆碰头。
这里远离城市的法外之地,没有公司,没有政府,只有沙砾和狂风,和脚下干涸不见草木的土地,以及在土黄色的山谷两侧,堆积着的风化后旧时代战争遗留下的机器骨架。
风声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呜咽着穿过锈蚀的管道和车辆的残骸。
一列车队,像一头觅食的金属长蛇,静默地匍匐在谷底,等待着蓝龙等人的到来。
车队的座驾五花八门,金属外壳涂装斑驳,有的焊接着额外装甲,有的头顶太阳能硅板,一眼看去就知道经过了改装,风格粗粝但是实用。
停在这儿的人都是反抗军的队伍,他们不愿意忍受大公司的欺压,也不愿意做贵族的打手走狗,就剩下一条路,反抗!持续不断的反抗!
另一侧,则是匆匆赶来的电眼和蓝龙三兄妹,开着一辆抢来的,有着哑光黑色涂装的装甲浮空车,安静得漂浮在原地,透着专业与昂贵的气息。
舱门打开,卡利多姆和电眼一起走向了浮空车,夏拉和伊蒙斯待在座位上,一旁是被掳来的荒板女孩。
希里和卡利多姆相互问候,并向电眼询问昨夜的热点新闻。
“昨晚夜之城所有的警力都出动,说是为了追捕逃跑的竞技巨兽,是你们做的吗?”
竞技巨兽,一种由生化科技搭配电子系统培育的怪兽,它们往往由一位操纵者进行脑机接口,再通过远程脑波控制,让巨兽们在竞技场内完成血腥的厮杀。
目的就是为了刺激,为了贵族观众投下的赌注。
“出城的时候确实闹了点动静,我让弟弟妹妹和电眼一起,带着荒板家的继承人坐浮空车离开了。”
卡里多姆一脸的轻松。
“至于我吗,我留下来吸引火力,消灭了一些追兵,闹出了一点动静,如果新闻上的那头巨兽也一直隐形,那就应该是我了。”
希里叹气,果然如此。
好在两人气氛并不紧张,希里之后也没有追问。反而是催促三兄妹,取出从老爹那得来的装备,它是交易的核心——军用激光炮。
电眼正在驾驶室内操作,浮空车车门缓缓打开,三个铁箱子被机械臂逐一卸下。
希里与走来的反抗军首领站在一旁,她是一位被反抗者称为烈石的女性首领,半边脸是伤痕与义体改造的痕迹,另一边则被陌生的刺青遮盖。
裂石咧开嘴,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谢了,老朋友。”
“不客气,朋友。”
希里张开双臂抱住了烈石,对方因为面神经受损,无法做出太多的表情,但希里很明白她的感激,感激自己帮上了大忙,为他们解救被公司抓走的家人提供了武器。
“成功了吗?”烈石眼中带着希望,看向了身边的女士。
“当然,关押孩子们的地方很隐蔽,但还是挡不住我的潜入。”
希里笑着回答,将女首领带到了她辛苦购得的武器面前。
“孩子们身上有警戒圈,直接带他们离开会爆炸,破译专家找到了?”
“嗯,专家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去。”
两位女士低声交流,卡利多姆则是沉默观望。
裂石的手下在稍远的地方分享着合成烟草。电眼在浮空车内探出了脑袋,注视着不远处,电子烟在山谷的阴影里或明或灭,耳中时不时传来压低的声音。
“九成新,配件齐全,没有问题!”
一番检查,双方的交接进入尾声。激光炮被稳稳地转移到反抗军的重型卡车上,用防尘布和伪装网仔细覆盖。
浮空车的舱门无声打开,一名醒来的少女想要逃跑!脚刚落地,就被两双白嫩的小手死死抓住。
原本蓝龙想从她身上榨取更多的价值,如今一看,不如送给对面卖希里一个人情
“嘿,女首领留步,看看我的见面礼!”
荒板的大小姐被推向了对面。
“她是荒板家的人,拿去做筹码别硬拼了,毕竟公司的枪打身上还是挺疼的!”
浮空车轻盈地悬浮起来,反重力引擎吹起一圈尘埃。
“谢了,年轻人。”裂石挥手告别,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受惊的少女身上。
“有机会再见!”
黑色浮空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山谷的阴影,随即加速,消失在漫天风沙与夜色里。反抗军的车队则点燃了老旧的燃油引擎,发出轰鸣,朝着与城市相反的方向,荒原的更深处驶去。
山谷重新归于风声统治,只留下几道新鲜的车辙,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柴油与廉价合成烟草的混合气息。
一场交易完成,一个人质易主,蓝龙和上古之血做出了新的配合,关系得到修复,三兄妹重新返回费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