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奏”二字,如同惊雷,在乾清宫内炸响,更在萧烬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兄竟然真的同意了!他强忍着激动与酸楚,再次深深叩首:“臣弟……领旨!谢皇兄恩典!”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去安排后续事宜时,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示:
“且慢。”
萧烬的动作顿住,抬头望向御座。
皇帝萧陌城并未看他,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御座扶手上冰冷的龙首凋刻。殿内的光线似乎也随之暗沉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萧烬,”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萧烬的心上,“你方才所言,关乎母后,关乎十五年前旧事,朕……并非毫无察觉。”
萧烬心头一震,屏息凝神。
“母后当年……去得突然,‘忧惧’二字,确实难以尽述。”皇帝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与痛楚,“朕登基之初,朝局未稳,百废待兴,许多事……不得不暂且搁置。”
他的目光终于转向萧烬,那眼神深邃如渊,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往事的疑虑,有身不由己的无奈,更有作为兄长、作为儿子的一丝愧疚。
“你今日所言,芸娘手书,关键证物……朕信你。”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凤仪宫,你可以进。但,不是大张旗鼓地‘整理遗物’。”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萧烬:“朕给你的,是‘默许’。”
默许?萧烬眸光一凝,瞬间明白了皇兄的深意。
“此事,必须秘密进行。”皇帝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决断与谨慎,“你带顾临风与陆氏入宫,可,但需避开所有不必要的眼线。内务府那边,朕会亲自交代,派去的人,只会是绝对可靠的哑巴和聋子,他们只负责开门、记录明面上的物品清单,不会干涉你们任何行动。”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重重一顿,强调道:“尤其,绝不能引起国舅一党,乃至宫中任何可能与之关联势力的警觉!打草惊蛇的后果,你应该明白。”
萧烬心中凛然。皇兄这是将最大的信任和风险,同时交到了他的手上。默许,意味着支持,但也意味着一旦事发,或者行动失败,皇兄可能会在明面上否认知晓此事,所有的后果,都将由他萧烬一力承担!
这是孤注一掷的授权!
“朕给你一夜的时间。”皇帝给出了最后的期限,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明日日落之前,凤仪宫必须恢复原状,如同从未有人踏入。能找到你要的东西,是你的本事。若找不到……”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萧烬,“……那也是天意,不可强求,更不可在宫内掀起更大风波,以免……动摇国本。”
一夜!只有一夜的时间!在偌大的凤仪宫中,寻找一个十五年前被刻意藏匿的、巴掌大小的账册副本!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萧烬没有丝毫犹豫。他深深叩首,声音坚定如铁:“臣弟明白!谢皇兄信任!臣弟定当谨慎行事,不负皇兄所托!”
他知道,这已是皇兄在目前局势下,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支持。这默许,是基于对母后冤屈的追查,是基于对他的信任,更是基于对柳弘一党可能存在的巨大威胁的警惕。
皇帝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去吧。朕……等你的消息。”
萧烬不再多言,恭敬地退出乾清宫。当他踏出宫门,秋日高悬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但他心中却一片冰冷与清明。
皇兄的默许,如同一把双刃剑,既为他们扫清了最大的制度障碍,也将他们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一夜,成败在此一举。
他快步回到王府,立刻召来了顾临风和陆清然,将皇帝“默许”的消息告知。
顾临风倒吸一口凉气,神色无比凝重:“一夜……王爷,这时间太紧迫了!”
陆清然却显得异常冷静:“既然只有一夜,那我们就必须制定最精确的计划,分秒必争。凤仪宫内部格局,王爷熟悉,这是我们的优势。目标明确,旧榻之下,这是关键。我们进入后,直接前往东暖阁,优先搜寻凤榻。”
萧烬点头,眼中寒光闪烁:“没错!顾临风,你负责协调外围,确保我们进出凤仪宫的路径绝对干净,挡住所有不该出现的人。清然,你随本王直接进入东暖阁。我们有地图,有目标,只要那账册确实在那里,掘地三尺,也要在一夜之间,把它找出来!”
皇帝的默许,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箭已上弦,目标直指凤仪宫东暖阁的那张旧榻。一场与时间赛跑、与隐藏敌人博弈的暗夜行动,即将在这座象征着无尽哀荣与秘密的宫殿内,悄然展开。夜幕,将成为他们唯一的掩护,而黎明之前,必须见到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