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裂谷边缘的碎石上，我抬起脚，踩进那道黑口。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像是多年未开的密室突然被推开。我站在入口处停了一瞬，袖中的仙缘镜微微发烫。它不是预警，也不是闪烁，而是像有了知觉一样贴着我的手腕，轻轻跳了一下。
叠风跟在我身后一步的距离，脚步很轻。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等我下一步动作。
我取出第一块信标石，放在地上。石头接触地面的瞬间，表面浮起一层淡青色的光晕，与我上次留下的痕迹完全吻合。坐标没错，我们仍在归墟原本的空间里。
“走旧脉。”我说。
他点头。
我们沿着岩壁边缘前行，脚下是龟裂的地面，缝隙中渗出灰白色的雾气。这些雾本该静止不动，但现在它们在缓慢旋转，像被什么力量搅动。我盯着其中一处，看见雾气中间出现一道细线般的空隙，随即裂开成口子，露出里面漆黑的一角。
那是空间裂缝。
我立刻抬手示意停下。叠风迅速后退半步，靠向岩壁。
裂缝只存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自行闭合。地面没有震动，也没有声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握紧了袖中的仙缘镜。
我把镜子拿出来，贴在眉心。镜面泛起波纹，映出眼前这片区域的能量流向。原本应该汇聚向前的线条现在四散奔逃，有些甚至折返回来，在空中打结。我看到三条主脉断裂，两条逆流，还有一条正在崩塌边缘。
“擎苍的力量被切断了。”我说，“归墟的能量循环乱了。”
叠风低声问：“会塌吗？”
“还不至于。”我收回镜子，“但它在挣扎。就像一条被掐住喉咙的河，水只能往别的地方冲。”
我们继续前进。
越往深处，地面的裂痕越多。有些裂缝宽得能吞下一人，底下看不见底。我们绕行时，我注意到原本标记过的几处石柱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堆粉末。那些是我上次逃生时用来记路的，现在全被某种力量磨平了。
仙缘镜再次震动。
我停下来，将它举到面前。这次我没有主动激发它，而是让它自行感应。镜面缓缓转动，最后指向左侧一片废墟。
那里有一段倒塌的高台，上面覆盖着碎石和灰土。但现在，灰土正一点点往下陷，仿佛下面有东西要出来。
我们靠近时，一道裂缝忽然在高台中央裂开。没有声音，只有空气扭曲了一下。接着，几片刻着符文的石板从地下浮起，悬在半空。它们的边缘已经开始风化，但还能看出是封印碑的残片。
我伸手接住其中一片。
指尖刚碰上去，一股信息就冲进脑海。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一座巨大的祭坛，中心立着黑色钟影；一群身穿黑袍的人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然后是血洒在碑上的瞬间，整座归墟剧烈晃动。
这是“逆祭”的仪式。
我猛地松手，石板落回地面。心跳快了一拍。
“他们想用归墟本身做祭品。”我说，“擎苍没死透，他的意识还在拉扯这个空间，想借它的力量重生。”
叠风看着那些悬浮的残片：“可它在反抗。”
“对。”我点头，“归墟不是死物。它是天地初开时留下来的眼睛，被人挖出来当刀使。现在它醒了，不想再被利用。”
我们继续往前。
接下来的路上，裂缝越来越多。有时是横在前方，有时是从头顶裂开，落下一些发光的尘埃。每次出现异动，我都用仙缘镜短时间扫描，三息之内读取关键数据，然后立刻收起。这样可以避免被反噬，也能节省灵力。
肩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每一次能量波动经过，那处旧伤就像被针扎一下。我没说，只是把左手插进袖子里，压住伤口。
叠风察觉到了。
他在一次停顿时递来一个眼神，目光落在我左臂。
我摇头：“没事，能走。”
他没再问。
我们在一处环形平台上停下休息。这里原本是个观测点，四周有残存的栏杆和石阶。虽然部分结构已经坍塌，但中心区域还算稳固。
我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叠风站在我斜后方，背对着平台边缘，依旧保持警戒。
“你觉得我们还能走到尽头？”他忽然开口。
我没有马上回答。
我把仙缘镜放在膝上，看着它表面微弱的光。这面镜子陪我走过最危险的路，也见过最多不该看的东西。它知道我要去哪，也知道我为什么非去不可。
“不是路变了。”我说，“是它不想让人走到尽头。”
叠风转过头来看我。
“可我们还是要走。”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我们重新起身。
按照地图残片的指引，下一个节点在东北方向，穿过一片被称为“沉渊道”的废弃通道。那里原本是归墟的核心能源输送带，后来因为失控被封闭。我上次逃命时根本不敢靠近，但现在我们必须进去。
接近通道入口时，我感觉到仙缘镜变得沉重。
它不再只是发热，而是像吸满了水的布，坠在我的掌心。我把它翻过来，发现背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小字，以前从未见过。
——“入者须以心为引，非求生，非求胜，求其真。”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叠风站在我旁边，低声问：“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说，“但它在提醒我什么。”
我们走进沉渊道。
这里的墙壁上原本刻满运转符文，现在大部分都熄灭了，只剩下零星几点还在闪。地面铺着黑色石砖，每一块下面都曾流淌着归墟之力。现在它们干涸了，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
走了不到百步，前方空间忽然扭曲。
一道比之前更大的裂缝出现在空中，呈螺旋状展开。裂缝内部有光流转，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更奇怪的是，我看见里面有影子在动，模糊不清，却能看出是人形。
叠风抬手拦住我。
我没有动。
仙缘镜突然亮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听见一个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低沉，缓慢，带着一丝疲惫。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