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的话，像一根细小的毒刺，扎进了苏晚的心底。尽管她当场强硬地拔除了它，但那细微的伤口和残留的麻痹感，却挥之不去。
“不可告人的病史”……这六个字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与林深偶尔流露出的细微异常重叠在一起。他比常人略显苍白的肤色，激烈运动后不易察觉的、短暂的蹙眉，还有那次综艺庆功宴醉酒后，她扶住他时，隔着衣料感受到的、似乎比常人更快一些的心跳……
这些以往被她归因于劳累、压力或是体质的细节，此刻在顾城恶意的话语催化下，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更加留意他。
在片场，当他完成一场需要较大情绪和肢体投入的戏份后，她会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脸颊，观察他呼吸的平复速度。讨论剧本到深夜，她会以自己累了为由，强行结束 session，不容置疑地催促他去休息。甚至在他习惯性想去冲泡咖啡时，她会抢先一步，将准备好的参茶或温牛奶塞进他手里。
“咖啡因摄入过多影响睡眠质量，不利于皮肤状态。”她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符合一个尽职经纪人对艺人形象管理的考量。
林深起初有些诧异，但看着她一本正经、全然为工作考量的模样，便也接受了这些细微的“管理”。他只是觉得，苏晚似乎比之前更加……紧绷了些。那种紧绷，并非源于外界的压力，更像是一种内在的、小心翼翼的戒备。
这种戒备，在她看向他时，偶尔会从她眼底飞快闪过，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苏晚的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每一次看似随意的关照，背后都是她绷紧的神经和细致的观察。她看到他接过参茶时指尖的温热，看到他熬夜后眼下淡淡的青黑但呼吸依旧平稳，看到他面对高强度拍摄计划时眼神里的专注与跃跃欲试，而非勉强。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可越是这样，顾城那句话带来的不安就越是顽固地盘踞在心底。万一……万一林深自己也不知道呢？万一那真的是连他都未曾察觉的、潜伏的危机？
这个念头让她坐立难安。
她再次点开了手机里“赵医生”的号码。赵医生是她母亲生前的挚友，也是市内顶尖的心内科专家，为人可靠，口风极严。
直接带林深去检查？以什么理由？直言顾城的挑拨？这无疑会破坏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而且，若真是虚惊一场，显得她多么不信任他，轻易就被对手离间。
可若不去求证，这颗怀疑的种子只会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让她在今后的工作中束手束脚，甚至可能在真正危急的时刻，因准备不足而酿成大错。
她需要一个更稳妥的方式。
犹豫再三，她最终没有拨通电话，而是编辑了一条措辞谨慎的信息：
「赵阿姨，近日安好？晚辈有一事想请教，关于一位朋友……他偶尔会出现不明原因的疲惫和心悸，但平时身体并无大碍。想咨询一下，这种情况，是否需要做一些针对性的检查？或者，有哪些需要特别留意的迹象？」
她刻意模糊了“朋友”的性别和信息，将问题包装成普通的健康咨询。
信息发送出去后，苏晚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份因不确定性而产生的焦灼。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林深正和武术指导讨论着一个动作，阳光下，他身形挺拔，动作舒展，充满了力量感。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身负隐疾的人。
苏晚用力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思绪强行压下。
无论真相如何，在得到确切答案之前，她只能继续扮演那个无微不至、一切出于工作考量的经纪人，同时，更加警惕地守护在他身边，留意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这份隐秘的担忧，像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在她对他的注视里，让原本逐渐清晰的靠近，又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复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