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纽约,苏宅顶层公寓的私人休息厅
时间:2023年初秋的一个傍晚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曼哈顿璀璨的灯火,如同倾泻在人间的银河。休息厅内,低调而奢华的装潢彰显着主人不凡的品味与财富。空气中弥漫着雪松与皮革的淡淡香气,宁静得仿佛与窗外的喧嚣是两个世界。
苏哲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羊绒家居服,慵懒地靠在壁炉旁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金融时报,目光却并未聚焦在文字上,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看着他的妻子和孩子们。
许红豆坐在他对面的长沙发上,姿态优雅。她穿着一件珍珠白色的丝质长裙,外搭一件柔软的开司米披肩,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她正慢条斯理地用小银勺搅拌着骨瓷杯里的红茶,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女主人的从容微笑。
他们的三个孩子——苏沐、苏安和苏念,也都在厅内。
苏沐坐在靠近母亲一侧的单人扶手椅上,身姿挺拔,穿着斯坦福的校服t恤和卡其裤,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困扰,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手机。
苏安则截然不同,他整个人陷在另一张柔软的懒人沙发里,穿着印有某顶级赛车俱乐部logo的连帽卫衣和破洞牛仔裤,一双长腿随意伸展,戴着耳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操作,显然沉浸在赛车游戏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最小的苏念,十五岁的少女,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趴在客厅中央昂贵的手工波斯地毯上,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艺术画册和素描本。她穿着舒适的卫衣和短裙,晃动着白皙的小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着窗外的城市轮廓。她长得最像许红豆,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也因此格外得到父亲苏哲的偏爱。
“沐沐,”许红豆放下银勺,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下周的行程安排好了吗?斯坦福的课程结束后,直接飞回纽约。周末,我为你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晚宴。”
苏沐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晚宴?妈妈,我周末约了同学讨论一个投资项目……”
“那个可以推迟。”许红豆轻轻抬手,打断了他,笑容不变,“这次晚宴很重要。布莱克参议员的千金,伊丽莎白·布莱克,刚从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我想,你们年轻人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话音落下,休息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沐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放下手机,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布莱克参议员的千金?”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妈妈,这是什么意思?一场精心安排的相亲?”
苏安虽然戴着耳机,但似乎捕捉到了关键词,他暂停了游戏,从懒人沙发里微微抬起头,狭长的眼睛瞥向这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看戏般的弧度。
苏念也停下了画笔,好奇地望过来,大眼睛眨巴着,看看母亲,又看看大哥。
许红豆面对儿子的质问,神色未变,反而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沐沐,别说得那么难听。只是一次年轻人之间的友好交流。伊丽莎白是个非常出色的女孩,才华横溢,家世良好。参议员家族与我们哲略资本在多个领域有深度合作,这无论是对你个人的社交圈拓展,还是对未来事业的发展,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份礼物。”
“礼物?”苏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微微起伏,“一份把我当成筹码,去巩固你们商业联盟的‘礼物’?妈妈,我不是你棋盘上的棋子!”
“苏沐!”许红豆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已经带上了警告的意味,“注意你的措辞。作为苏家的长子,哲略资本未来的继承人,你享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自然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联姻,自古以来就是强强联合最稳固的方式之一。伊丽莎白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合适?”苏沐冷笑一声,目光直直地看向一直沉默的父亲,“爸,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像你当年一样,为了所谓的‘合适’,放弃自己真正想要的?”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涟漪。
苏哲一直保持着沉默,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但当他听到儿子这句意有所指的质问时,拿着报纸的手指微微收紧,报纸边缘出现了细微的褶皱。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如古井,对上儿子充满希冀和质问的眼神。
窗外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让他硬朗痞帅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有些莫测。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刻意尘封的角落,因为儿子这句话而被轻轻触动。黄亦玫那张明艳飞扬的脸,在记忆的迷雾中一闪而过,带着久远的、尖锐的痛楚。
许红豆的视线也转向了苏哲,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她了解她的丈夫,了解他内心那片她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领地。此刻,她需要他的表态,需要他站在家族利益、站在她这一边。
苏安彻底摘下了耳机,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体,眼神在父母和大哥之间来回扫视,像一只发现了有趣猎物的豹猫。苏念也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她从地毯上爬起来,坐到父亲沙发的扶手上,小手轻轻搭在苏哲的肩膀上,仿佛在无声地寻求庇护,也像是在安慰父亲。
沉默在蔓延,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苏哲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权威感,同时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沐沐,坐下。”
没有直接回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苏沐倔强地站着,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苏哲将手中的金融报对折,放在身旁的小几上,动作缓慢而从容。他看向儿子,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你母亲为了这个家,为了哲略资本,付出了很多。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为了这个家族的长远利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许红豆,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然后重新聚焦在苏沐身上:“布莱克家族在政商两界根基深厚,与他们的联姻,能为我们带来更多的资源和人脉,化解潜在的政策风险。这不仅仅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作为继承人,你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如何在市场上搏杀,更要学会如何构筑和维护一张强大而稳固的关系网。”
他没有提自己当年的选择,没有提黄亦玫,没有提那些被母亲陈月琴亲手斩断的情丝。那些是他心底的暗礁,不能触碰,也无法与人言说。他只能用这种看似理性、实则冷酷的“商人逻辑”来教导儿子,也是在说服自己。
“所以,爸爸,”苏沐的声音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失望,“你认同妈妈的做法?你认为我的婚姻,应该是一场交易?”
“是合作,苏沐。”苏哲纠正他,语气加重,“是强强联合。感情可以培养,但合适的平台和起点,可遇不可求。伊丽莎白小姐本人非常优秀,这并非委屈你。”
“优秀?”苏沐几乎要笑出来,那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在我眼里,她只是‘布莱克参议员的女儿’这个符号!爸爸,你当年和妈妈,也是因为这种‘强强联合’才在一起的吗?所以你才能如此‘理性’地看待我的婚姻?”
这话问得极其尖锐,直接刺向了父母关系的核心。
许红豆的脸色微微一沉。苏哲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苏沐!”许红豆的声音带上了冷意,“不要对你父亲无礼!我们的结合,是基于相互的尊重和共同的利益诉求。事实证明,这是最稳固的关系。爱情?”她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属于世家女的傲慢与凉薄,“爱情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它燃烧得猛烈,熄灭得也迅速。只有共同的利益和目标,才能让两个人并肩走得长远。你看看……”她话到了嘴边,似乎想举黄亦玫那些丰富情史的例子,但最终咽了回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看看这世间的诸多案例,就该明白。”
苏沐看着父亲,眼神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他原以为,父亲经历过与黄亦玫那段刻骨铭心却无疾而终的感情,会理解他,会为他的爱情和自由说一句话。可他忘了,父亲首先是苏哲,是哲略资本的创始人,是一个在商海中建立起万亿帝国的男人。在他的权衡体系中,个人的情感,或许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砝码。
“我明白了。”苏沐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在你们眼里,我的幸福,比不上一个参议员的支持,比不上那些冰冷的利益和数据。”
他不再看父母,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站住。”许红豆命令道,“周末的晚宴,你必须出席。这是安排,不是商量。”
苏沐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们,肩膀僵硬。他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一直作壁上观的苏安,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浓浓嘲讽的轻笑,从懒人沙发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啧,真是精彩的一堂‘继承人教育课’。”苏安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踱步到客厅中央,他那张继承了父亲痞帅气质的脸上,满是桀骜不驯和看透一切的讥诮。“大哥,你现在才明白吗?在我们这个家,‘自由’和‘爱情’可是奢侈品,得用‘价值’来换。”
他目光转向父亲苏哲,眼神复杂,既有隐藏极深的崇拜,更有长期被忽视积累下的怨怼:“爸,你说得真对,‘合适的平台和起点,可遇不可求’。所以你的平台和起点,就是爷爷家那个水木园的小房子?还是靠着你那位住在庄园里的外婆的精英教育?我记得媒体可没少拿你的出身做文章。怎么,到了我们这一代,连婚姻都成了构筑平台的砖石了?”
苏安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中了苏哲不愿提及的过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射向次子:“苏安,注意你的分寸!”
“分寸?”苏安浑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您对大哥这个继承人,真是‘格外关注’啊,连未来老婆都亲自把关。对我呢?除了给我这个赛车俱乐部,让我‘别惹事’,您还关心过什么?哦,对了,还有念念,”他看向妹妹,语气缓和了一些,“念念是咱们家的小公主,自然能得到父亲‘格外的疼爱’。只有我,苏安,是那个可以被忽视的,对吧?”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积压已久的不满和酸楚。在这个精英汇聚的家庭里,他仿佛永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大哥是钦定的继承人,妹妹是备受宠爱的娇女,而他,似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附属品。
苏念听到二哥提到自己,尤其是听到那句“格外的疼爱”,她敏感地察觉到父亲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掌微微收紧。她抬起头,看着二哥脸上那混合着愤怒和受伤的表情,又看看脸色铁青的父母和悲愤的大哥,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二哥,你别这样说爸爸……”苏念小声地抗议,她摇晃着苏哲的手臂,“爸爸对我们都很好的。妈妈也是为大家好呀。那个伊丽莎白姐姐,我见过照片,很漂亮的,而且钢琴弹得特别好!大哥为什么不喜欢呢?在一起吃个饭而已嘛。”
少女的世界观单纯而直接,她无法理解大哥为什么对一场“友好的晚宴”反应如此激烈,也无法理解二哥为何对父母有那么多怨气。她只是本能地希望家庭和睦,希望每个人都开心。
许红豆看着小女儿,眼神柔和了一些,她趁机说道:“念念说得对,只是一次晚宴,认识一个新朋友而已。沐沐,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苏沐猛地回头,眼神冰冷:“我不会去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休息厅里炸响。
许红豆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在斯坦福校园里与儿子多次“偶遇”的女孩——黄舒,黄亦玫的女儿。这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风险”。
“是谁?”她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带着一丝紧绷。
苏哲也皱紧了眉头,看向儿子。
苏沐看着父母如临大敌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报复般的快意,但同时也充满了无力感。他知道,一旦说出黄舒的名字,将会引发怎样的惊涛骇浪,许红豆一定会动用一切手段阻止。他不能把黄舒拖入这场漩涡。
“这不重要。”他颓然地别开脸,“重要的是,我不会接受你们安排的‘礼物’。”
苏安吹了一声口哨,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哇哦,大哥,藏得够深啊。看来咱们苏家的男人,骨子里还是有点‘反抗精神’的嘛。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父母,“爸,妈,你们当年没能拆散……哦不,是没能顺利走下去的‘遗憾’,是不是特别想在下一代身上找补回来?非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才能证明你们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
“苏安,你给我闭嘴!”苏哲终于动怒了,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次子的话,句句都戳在他的痛处。他和黄亦玫的过去,是他心底不能触碰的禁区,如今却被儿子以这种讥讽的方式一再提起。“回你的房间去!或者去你的赛车俱乐部,在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和家人说话之前,不要回来!”
苏安对上父亲盛怒的目光,毫不退缩,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混合着叛逆和伤心的笑容:“看,这就是您的解决方式。对大哥,是‘谆谆教导’;对我,就是‘滚出去’。行,我走,不碍你们的眼。”
他说完,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休息厅,重重的关门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冲突以苏安的离去暂时告一段落,但气氛更加凝重。
苏念被父亲的怒气吓到了,小声地啜泣起来。苏哲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弯腰将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念念不怕,爸爸不是对你发脾气。”
许红豆揉了揉眉心,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疲惫。她看向依然僵立在原地、背影决绝的苏沐,知道今天的谈话无法再进行下去。
“沐沐,”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决定,“晚宴的邀请已经发出,无法收回。你出席与否,关系到苏家的脸面和与布莱克家族的关系。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认真考虑清楚。在你做出最终决定之前,你名下的所有信用卡和信托基金账户,我会暂时冻结。这是让你冷静思考的必要措施。”
经济制裁。这是许红豆控制局面的最后,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苏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随便你。”然后,他也快步离开了休息厅。
偌大的休息厅里,只剩下苏哲、许红豆和低声抽泣的苏念。
窗外的纽约夜景依旧辉煌,却照不亮室内的压抑与冰冷。
苏哲抱着女儿,目光投向窗外,眼神复杂难明。他维护了妻子的权威,扞卫了家族的利益,却仿佛亲手将两个儿子推得更远。他想起了苏安的话,想起了苏沐失望的眼神,也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在帝都夏日的阳光下,对着他毫无顾忌大笑的明艳少女。
“我们……是不是逼他太紧了?”他罕见地,用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问身边的妻子。
许红豆走到他身边,从他怀里接过已经渐渐停止哭泣的苏念,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静。
“玉不琢,不成器。沐沐是继承人,他必须早日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感情用事,是最大的弱点。”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轻声说,“阿哲,我们走过的路,不能让孩子们再走弯路。尤其是,不能重蹈你当年的……覆辙。”
苏哲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他转身,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照着他深邃而疲惫的眼睛。
在这个用财富和权力构筑的帝国顶端,亲情、爱情与责任、利益纠缠成一团乱麻。今夜的风波,或许只是这个庞大帝国继承序列中,漫长博弈的一个开端。而被许红豆视为最大“风险”的黄亦玫母女,以及那个在帝都隐忍蛰伏的私生子白瑞,他们的存在,注定会让这场家族内部的纷争,走向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
苏念依偎在母亲怀里,看着父亲独自饮酒的孤独背影,又想起愤然离去的两个哥哥,小小的心灵里充满了迷茫。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份妈妈口中的“礼物”,会让大家变得如此陌生和争吵不休。她只是隐隐感觉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似乎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