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的艰辛,这世间的不公,都让他对未来感到迷茫。他不知道回到开封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此刻,他心中的失望与愤怒却如这黄河水一般,滔滔不绝 。
九日,刘庆终于抵达了兰阳。还未进城,他便被城外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吸引住了目光。那人身形瘦小,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小厮的衣裳,脸上满是污迹,正神色慌张地张望着来路上的行人。
刘庆心中一动,再仔细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朱芷蘅吗?他心里有些担心自己认错,于是又凑近了些,紧紧盯着对方的右耳,果然,那里有一颗黑痣。没错,正是女扮男装的朱芷蘅。
朱芷蘅也一眼就认出了刘庆,她眼中瞬间闪过惊喜与激动,毫不犹豫地朝着刘庆飞奔而来,嘴里呼喊着:“刘庆……” 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积攒了许久的委屈与思念在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
刘庆急忙跳下马来,满脸惊讶,脱口问道:“殿下,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朱芷蘅急切地打断了。
“别叫殿下,这是兰阳。” 朱芷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匆匆说道。
刘庆这才恍然大悟,这里已经是流贼管辖的地盘,若是不小心暴露了朱芷蘅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他轻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怎可孤身一人来此地?这一路该有多危险啊。”
朱芷蘅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刘庆,嘴唇微微颤抖,说道:“刘庆,你不能回开封。”
刘庆一愣,心中满是疑惑:“你是来等我的?可你怎知我会走这条路?”
朱芷蘅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庆,仿似怎么看都看不够,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喃喃道:“刘庆,你黑了,但好像要壮实一些了。”
刘庆轻咳一声,提醒她正事。朱芷蘅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刘庆,你不能回开封,巡抚王大人欲将你以欺君,有拥兵自立,通敌之嫌投入大牢。”
刘庆闻言,顿时怒从心头起,怒道:“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心为朝廷效力,他们却如此污蔑我。”
朱芷蘅上前一步,拉住刘庆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与恳切:“刘庆,不要回开封了,我们找个地方去吧。”
刘庆呆了一下,目光落在朱芷蘅拉着自己的手上,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疑惑地问道:“我们?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朱芷蘅低下头,眼眶微微发红,抓着刘庆的手却握得更紧了,说道:“刘庆,我前几日听那巡抚王汉去王府与我父王说你之事。他说你拥兵自重,占据了商丘,取得了若干辎重,却不向朝廷回报,说如今世道艰难,你此番做作,定有异心,还说你滥杀无辜。他已让苏京前往虞城换下你回开封,等你一回到开封,就将你下狱。”
刘庆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虽料到此行回开封定会凶险,却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置自己于死地。他不知道自己是究竟如何得罪了这王汉,还是得罪了何人。
他沉声道:“我知我此行定为凶险,可不料他们如此行事,真是感谢殿下前来报信了。可是你怎知我会到此?”
朱芷蘅狡黠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你莫把我当成村姑了。虽我不如你的才学诗情,更不如你能领兵打仗、奇谋不断,但我也是个知晓这天下之事的女子。我打听得知你离开虞城后,猜测你可能会沿黄河返回开封,而兰阳是必经之地,便在此等你。”
刘庆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如何穿成这般?”
朱芷蘅噘起嘴,一脸委屈地说道:“我若穿那些宫装,还能混到这里吗?早就被人发现了。”
刘庆忍不住讪笑道:“你这一身脏污,莫不是故意弄成这样的?”
朱芷蘅一听,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就差跺脚骂街了:“还不是天杀的小贼!我已来两日,本揣有银两,可不料被小贼盯上,盗了去。我没钱付客栈钱,被赶了出来。可我又不愿意回去,我想在此等你。我…… 我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刘庆。
刘庆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怜惜,往日那个高傲的殿下,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你这是何苦啊。我身上银两也不多,不过我还有大饼,你先将就一下吧。”
他牵着马走到路边,寻来一些干柴,点上一堆火。将大饼放在火上略微烤了烤,金黄色的饼子在火焰的映照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刘庆将烤好的大饼递给朱芷蘅,说道:“快吃些吧,看你都饿成什么样了。”
朱芷蘅接过饼,迫不及待地狠狠咬上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啊,真快饿死我了。” 她一边吃,一边看着刘庆,见他有些惆怅的模样,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刘庆叹了一声,望着远方,神色落寞:“若不回开封,我又去哪里?这天下之大,竟好似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朱芷蘅微微抬眸,目光轻轻瞟了刘庆一眼,脸颊上悄然泛起一抹红晕。她的身子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不自觉地轻轻挪动,慢慢靠向刘庆的身旁,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期待:“我们去江南吧。我听说江南未经贼祸,那里山清水秀,繁华富庶,无论如何也比这战火纷飞的河南强上许多。”
刘庆闻言,不禁皱了一下眉,这一次,他听得真切,朱芷蘅竟然想要与自己同行。可这要是真的一起走了,岂不是成了私奔?
他的心中瞬间涌起一阵慌乱,下意识地轻轻移开一些身子,神色变得严肃:“殿下,我万分感激殿下前来告知我开封的凶险之事。但我却不能和殿下同路。殿下,您贵为周王之女,本不应离开开封。这擅自离开封地,已然违背了祖制。若陛下知道了,您的父王必定会受到责罚,这罪责我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