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档子事,戚二也没了再和他们闹的心思,告了辞后匆匆忙忙往林执行的家里赶。
今天的聚会戚二是东家,她一走大家也就不好继续玩下去了,过了一会就空了大半。那些陪酒的酒侍一个个扭着屁股撅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过好在那些来这里玩的人都不是扣扣搜搜的人,付账的时候都给了大笔小费。
容瑟看着戚二远去的方向,似乎默默的在想着什么,从时闲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冷硬的侧脸,仿若坚冰。
“你想什么呢?”
容瑟收回目光,平静的道:“没什么。”
他半夜还有事,时闲自己去拿车,王莺莺也去。
刚才在赌桌上输了一把,这次不知道是真顺路还是堵门。
“你喜欢他对吧。”
这是个陈述句。
随便打牌不需要带七位数的项链,时闲和他们一起从来都是随随便便的白衬衫和西裤,相当低调随意,和忙忙碌碌的上班族并没有什么区别,是个在普通不过的路人。
时闲侧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定地拧了拧车钥匙:“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的人,谈喜欢有点可笑吗?”
王莺莺咧开了嘴,轻嗤:“你说是就是吧。”
时闲维持着虚伪的礼貌,说再会,转身离开。
她开的那辆普通小轿车淹没在二代的豪车队里毫不起眼,关上车门上了路,她在路边停下,心里涌起很深的疲惫。
她就这么直接俯在方向盘上趴了好一会才缓过一点劲来。
这雨开始下了起来,开始稀稀拉拉的,后来豆大的雨珠就噼里啪啦往车窗户上砸,从遥远的尽头依稀听见风声和浪声,密闭的车厢里也带了很多潮气进来。
时闲从车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她猛吸两口,等到烟雾过肺之后,她才感觉到那个一直卡在气管里的芥蒂有所松动,有氧气从肺里涌进来,缓解了她被大雨和黑夜溺毙的窒息感。
中控台手机振动。
时闲手指尖动了动,攥紧,花了点力气才把手机拿起来。
“晚上好,时闲。”
“林执行。”
对方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似乎刚刚和什么东西周旋了半天,每句话末尾都带着叹息和无奈。能让他都要为难的事情,这件事不说难办,也必然会涉及很多人,相当难搞。
“非常抱歉贸然给你打电话,不过我这边有一桩大事让我很难办,所以我必须要听听你的意思。”
谁都知道执行官在一个市的身份地位,难办也必然表现了他在里面左右为难的处境,但是这一通电话给他人带来的麻烦必然不计其数。
林执行现在是心烦意乱,书房坐着的戚家人把他搞得满腔情绪却又无口可泄,虽然有夫人在外面周旋,可也定然拖不了多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打电话给时闲,问问她的意思才敢做决定。
时闲黑漆漆的眼瞳看向窗外疯狂摇晃的树枝,靠在椅背上近乎脱力。
“戚三?”
时闲一手捏着烟,淡淡吐出俩字。
“是,是他打死了人。”
对面言简意赅答了一句:“但是戚家…。”
对方无奈地笑了一下:“您知道的,他们不会愿意真断了这个孩子的后路的。”
毕竟他姓戚。
时闲捏着烟坐起身,手底下挪动着,把烟捏成了一节一节,任由烟灰撒在自己裤子上。如果容瑟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时闲的脸色冷的可怕。
“打成什么样了?”
“血肉模糊,身首异处,基本上内脏和骨头都碎了。”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在因为拿到工资而高兴的年轻人下一秒就惨死街头。林执行已经把两人的积怨查清楚了。
原来是戚三看上了打碟的女孩子,偏偏这女生是小伙的女朋友,即便是戚三强势打钱,那女生也依旧对小伙始终如一,这下两人梁子就结下了。
像是戚三这样的人,是根本不理解为什么这世界上还有打钱拿不下来的女孩子,如果有,一定是钱还不够多,或者是给pUb老板的压力还不够大。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这家pUb在这条街上开不下去,只要他稍微和相熟的哥们聊一聊,就能让老板赔钱赔的裤衩子都没了。
时闲缓缓闭上眼,嘴里吞吐着云雾,手里的烟往下垂了一下,给手指尖留下了一点不轻不淡的红痕。
“那个孩子是个民工小孩,前几年父亲意外失足落水没了,母亲改嫁了,除此之外没其他特别经历。”
“这次也是那个小孩在酒吧和戚三少爷起了冲突,这才……唉,真是可惜了。”
时闲敲了敲烟头,烟灰慢慢地顺着风落下来,裹着潮气忽闪忽灭,扬起一道长长的白雾,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漆漆的窗外。
“您说……这事怎么办呢?”
林执行说罢悄悄抬起眼睛往会客室那边瞟了一眼,隔着厚门都能听见里面哭声阵阵,时不时夹杂着怒骂和拍桌的声音。
林执行扭着脖子再次看了看,下属也已经来了好几次了,说是里面快撑不住了一定要见他,这才皱眉把电话放下。
他很不好做人的。
“姓什么重要吗?”
通话即将挂断的时候,话筒里面清清楚楚穿出来了一道尾音。
林执行大喜过望,沉甸甸的心脏一下子就落回了胸腔里,砰砰直跳。
时闲握着电话,脸上带了些漫不经心。她把烟掐了,拧动了几下钥匙把车打着火。
“谢谢您,谢谢您!!!”
林执行恨不得在话筒对面给她当场磕一个。
按照道理来说,以时闲和他们几家的关系,更温和地处理这件事情会是一个明显更好的选择,否则到时候时闲就会在众多大家族的一致对外之下腹背受敌。
可是这样他不好办。
“没别的事我挂了。”
时闲单手打方向盘,汇入主路。
嘈杂的声响被车甩在身后,暴雨天气,地面积水严重。身后擦过很多辆大挂车,时闲看了眼后视镜开始提速。
“叮叮叮…咚咚咚…”
还没过几分钟,手机在中控台上亮了,一直在响,上面明显的“戚”字随着铃声反复跳动。
时闲皱眉看了眼,没理。
今天晚上,气象台接连发布暴雨黑色预警信号,同时运输部门提示,受到暴雨的影响,这条高速因为山体滑坡的原因紧急封闭,市属执行部发布了紧急暴雨假通知,要求市民居家办公,不要外出。
气象台把暴雨警告分为蓝、黄、红、黑四个等级,红色预警一般只是建议居家不外出,黑色预警就是直接明令禁止企业停工,学校停课了。
两个小时前,时闲从pUb出发。她今天晚上要到去时家负责人聊聊,前往位于六环外的时家公司。
那个地方算是城中心,可是路程着实不算近,再加上暴雨突发高速封闭,时闲只能绕道走。
本来下高速的时候只有时闲一辆车,可以算得上是畅通无阻,但是经过出口标识牌时,前方出现了几辆追逐的车子。
准确地说是两辆吉普夹击一辆普通轿车。这辆家用小轿车平平无奇,在两辆车的夹击下尾灯摇摇欲坠,后车屁股也被怼进了一个大坑,车牌号卷边东摇西晃,看起来十分惨烈。
时闲心头一跳。
她一脚油门超过去,心中的不妙预感成真了。
即便隔着厚厚的雨幕,在后视镜上都是水的情况下,时闲依旧辨认出了那辆车的牌照号。
这条路靠着海,路况不平整,也不算是多繁华的地方,弯道又只有最简单的防护栏,经常有人车被劫,或是坠海事故的报道。
时闲心尖一颤,嘴唇发白抿紧,但放慢车速,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让那两辆吉普措手不及。
她这辆车还能抗一抗。
两辆吉普车几乎是瞬间被激怒,引擎发出怒响,恼羞成怒地甚至有些不计代价地报复时闲的多管闲事,两车夹击直接把她的车灯撞报废了。
车子刺啦一声,在地面上径直扭了九十度后迅速回正,再次回到高速上。
时闲在驾驶位上使劲攥着方向盘,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和离心力,不过还是凭着本能在甩飞之前扭了回来,时时刻刻振动的手机也掉进了中控台的夹缝里。
时闲暗骂一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呼吸也稍微重了一些,车灯系统被撞报废,在没有路灯的晚上只能凭借着直觉控制方向。
她和对方车的防滑比不上这两辆吉普,时闲非常确定地要速战速决。
与此同时,她开了车窗,那被夹击的小轿车也配合地摇下了车窗。
时闲看清对面驾驶位的脸,叹了口气。
没时间多想,她朝着对方比了个手势,对方马上意会,一踩油门,等到拉开距离,时闲立刻打死方向盘,横直拦在路中央。
如果吉普车非要不计代价地追上前面的小轿车,而时闲的车一定会被撞出栏杆坠海。
她赌的就是吉普不敢玉石俱焚。
吉普车果然在撞上来的最后一秒紧急制动,但即便如此,小轿车还是受到了惯性冲击,驾驶座的个安全气囊弹出来和安全带拉倒极限时闲才没被撞飞出去,但是脑袋还是狠狠地磕了一下,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时闲眼前发黑,不等缓过神来就凭借着本能和知觉启动车辆飞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