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心中一动,点头道:“回老师,自当年安置人族于东海之滨后,弟子便忙于游历与开辟道场,确已许久未去。”
老子望向八景宫外,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东海之滨的景象,缓缓道:“女娲师妹所立,庇护人族之期限,将至矣。天道运转,劫数暗生。人族……仿佛需要你。”
此言一出,玄尘心神微震。老师此言,绝非无的放矢!难道人族将有大难?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巫妖量劫的阴影,以及人族那依旧孱弱的实力。
一旁的玄都听闻“人族需要”四字,脸上立刻露出焦急之色。他出身人族,对族群有着深厚的感情,立刻开口道:“老师!大师兄!人族有难,玄都愿随大师兄一同前往,护卫族人!”
然而,老子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玄都,直言不讳道:“汝之修为,初入金仙,尚且需要稳固。此时前往,非但于大局无益,恐反成累赘,拖累汝大师兄手脚。”
这话说得直接,甚至有些“不留情面”,听得玄都脸色一僵,随即露出了尴尬和羞愧之色,挠了挠头,低声道:“弟子……弟子明白了。”他知道老师说的是事实,以他金仙初期的修为,在即将可能到来的、涉及巫妖量劫的风波中,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需要大师兄分心保护。
老子看向玄尘,吩咐道:“尘儿,你既已突破准圣,当可应对诸多变数。便由你独自前往东海之滨一行,察看人族现状。该如何行事,你自行斟酌。”
玄尘神色一肃,躬身应道:“弟子领命!定当谨慎行事,护佑人族周全!”
“去吧。”老子挥了挥手,重新闭上了双眼,再次进入了那玄之又玄的悟道之境。
玄尘不再耽搁,对玄都点头示意了一下,又对金角、银角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大步走出了八景宫。
宫外,那青牛见玄尘出来,感受到他身上那已然截然不同、深不可测的准圣气息,巨大的牛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低鸣一声,算是送别。
玄尘立于首阳山巅,辨明方向,目光投向了那遥远的东方。随即,他身形化作一道无形无迹的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以远超从前的速度,朝着东海之滨的方向,疾驰而去!以他如今之能,速度远超以往大罗之时,不过千载光阴,便已跨越了无尽山河,进入了临近东海之滨的区域。
然而,令他略感意外的是,他并未直接抵达记忆中那片相对安宁的海滨平原,反而在途中,便陆陆续续地看到了不少人族活动的踪迹。
这些最初的人族,秉承女娲造化之功,虽无强悍神通,但学习与适应能力极强。他们不再仅仅局限于最初的那片海滨之地,而是开始沿着河流、海岸线,向着内陆缓慢地迁徙、扩张。玄尘于云端俯瞰,能看到一些规模不大的新兴部落,依山傍水而居,茅屋石舍错落,炊烟袅袅升起,人族在其中繁衍生息,渔猎耕作,虽显原始,却充满了一种顽强不屈的生机。
“看来,这些年来,人族繁衍甚快,已然开始向外探索了。”玄尘心中暗忖,既有为人族蓬勃生机感到的欣慰,也隐隐生出一丝忧虑。扩张意味着与外界接触更多,也意味着可能面临更多的未知风险。在这巫妖横行、危机四伏的洪荒大地,人族的脚步,是否走得太快了些?
他按下心中思绪,继续前行,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般铺散开来,更加仔细地感知着下方人族的情况。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忽然,他的神念捕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那并非安居乐业的祥和,而是一股慌乱、悲戚、充满了绝望与挣扎的意念汇聚。他凝目望去,只见在一条荒僻的山谷之中,正有一队人族,约莫数百之众,扶老携幼,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正步履蹒跚地向着与东海之滨相反的方向——洪荒内陆艰难行进。他们神色仓皇,不时回头张望,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俨然是一副逃难的景象。
“逃难?”玄尘眉头微蹙,心中那丝忧虑瞬间放大。人族乃是女娲圣人的庇护之族,又有三祖领导,按理说应当是最安全的所在,为何会有族人被迫出逃?
他心念一动,并未以本来面目现身,而是周身清光流转,化作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手持藤杖的耄耋老翁。随即按下云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支逃难队伍前方不远处的山路旁,假装在此歇脚。
那队逃难的人族突然见到前方出现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先是吓了一跳,警惕地停下脚步。为首的一名中年汉子,身材还算魁梧,但脸上满是风霜与疲惫,他示意族人稍安,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对着玄尘化作的老翁拱了拱手,声音沙哑地问道:“这位老丈,敢问您是何人?为何独自在此荒山野岭?”
玄尘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着这群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族人,心中叹息,面上却露出和蔼的笑容,声音苍老道:“老朽乃是一游方道人,采药至此。观诸位行色匆匆,面带忧戚,扶老携幼,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那领头汉子见老者言辞和善,不似恶人,又听闻是游方郎中,戒心稍去,脸上顿时露出了悲苦之色,长叹一声道:“老丈有所不知,我等……我等是从东海之滨逃难出来的!”
“哦?东海之滨?”玄尘故作惊讶,“老朽听闻,那可是女娲娘娘庇护之地,当是安宁祥和之所,为何要逃难至此?”
“安宁祥和?”那汉子闻言,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愤恨,“那是以前了!大约在两千年前,东海之滨附近的山林中,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头极其厉害的虎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