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光宗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一边是满地找牙形容狼狈的大堂哥，另一边是对他疾言厉色的亲姐姐。
该怎么选，他不是傻子，大堂哥是不是真的关心他，他一直知道。
但是回到盛家，他仍旧是宝贝男丁乖孙，留在这里，地位比小乞丐还不如。
“姐，那我随大堂哥一块走了。等我去县里读书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盛光宗说这话的时候，那认真的模样，看得盛其祯都要怀疑这小子鬼上身了，她凝视着男孩的双瞳，大概过了十秒，就见盛光宗不自然地开始揪衣角，眼神闪躲。
没意思。
还以为这弟弟是开智了。
“快滚。”
少一个人吃饭，她能省下几斤粮食。
盛长耀被丢出门口的时候，衣衫不整，有人路过指指点点，“别在这儿乞讨啊，要讨饭去大街上。”
他只感觉一股羞耻感从脚底直冲脑门，原本虚软无力的身体忽然就有了力气，跳起来对路人大骂：“你说谁是乞丐？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路人回头皱眉骂了句“晦气”，匆匆离开。
盛长耀这一趟不仅没有捞到钱，反而还把身上仅剩下的几十个铜板给弄没了，心中气急败坏，面上不显，等走出这条巷子，才阴沉沉问盛光宗：“光宗，你在那院子里住了也有几天，可知晓那死丫头藏银钱的地方？”
盛光宗摇摇头，果然就见盛长耀不耐烦起来，抬起手似乎想打他，但又想到什么，蹲下身扯出一个笑：“那你可见那贺家人来找她？”
盛光宗没有回答。
他其实走出来就有些后悔了，方才路人虽然没骂他是乞丐，可他脸上也觉得火辣辣的。
大堂哥明明是个读书人，却如此的没有风度和礼仪，真是有辱斯文，若是全家将银钱花在他身上，最起码考个童生是没问题的。
他可是听村里的说书人讲了，童生也能去县里教书哩，而大堂哥读书这么多年，连个童生也考不上，真是没用。
盛长耀的耐心告罄，把人丢在原地，顶着热辣的太阳，骂了句“废物”，随后就想走了。
“长耀哥，虽然我不知道大姐把钱藏在哪里，但是我知道那院子里有秘密。”
“什么秘密？光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盛长耀闻言转身走了过来，弯下腰凑近了堂弟，他靠近之后，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脂粉味冲击着盛光宗的鼻腔，他几乎是立刻就屏住了呼吸。
盛长耀冷笑：“别怪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提醒你，今日为了把你从那个疯女人手里解救出来，我可是挨了结结实实一顿打，牙齿都掉了两颗，你若是给不出让我满意的筹码，就别怪我回去跟爷奶告状了。”
盛光宗简直要被这个大堂哥的无耻给惊得绷不住表情了，他怎么能将一切都怪到自己头上？
他又没有要求大堂哥过来救自己。
再说了，今日大姐已经对他态度变好，再坚持几天说不定，大姐二姐一心软，就送他去县里读书，现在都被这个蠢货堂哥给破坏了。
掩去眼底的惊慌与厌恶，盛光宗有些犹豫，故作胆怯道：“我怎么敢骗你呢，我是真的看见了，看见……”
“快说！”盛长耀扣住堂弟的肩膀，力道之大，像是要把男孩的肩胛骨给捏碎，盛光宗忍着疼，小声说：“我瞧见那宅子的地下室里，有男人。”
“什么？”盛长耀失声尖叫，这可是个大事，眼瞧着不能从贺家捞银子，这个大堂妹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他摸着还残留着剧痛的鼻梁，“嘶”了一声，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
得知盛其祯要开一家饮子店，四个小的都很震惊。
“我们有银子开吗？”刘园问道。
阿珠更在意店铺的位置，他们乞讨也是有讲究的，若是按照盛姑娘每日的收入，只能选个僻静的铺子，但那样的话，老顾客兴许会过来，新顾客谁乐意大夏天跑那么老远来买一杯3文钱的饮子。
“开在哪里？”这是个好问题。
盛其祯思索了一下，“要选个市集入口处或者酒馆附近，酒楼附近也成，人流量高的的地方，靠人的走动带带动生意。”
“咱们还得去官府报备，开具相关文书，之后盈利要按照规矩纳税。”
“如今已经是夏末，但秋老虎仍旧不容小觑。”盛其祯沉吟片刻后道：“咱们要弄个冰镇的饮子招牌，若是客人不想出门，可以雇佣些孩童或者闲人去送货上门。”
阿珠对“送货上门”这个方式感到稀奇，酒楼的餐食是有外送的，不过那样的方式，只有有钱人才能消费得起，要给那跑腿的闲汉打赏铜钱，还要跟酒楼约定好几时送上门，这期间可得消耗不少功夫。
他们只是开个小小的饮子店，能承担得起这其中的运转吗？
盛其祯自然也为此苦恼，她数算还行，但不习惯古代的算账方式，若是用现代的，那就必须教孩子们阿拉伯数字。
而且还得教他们现代的统计方式，若是传扬出去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可如何是好？
“关于账册，咱们前期自己记账，若能盈利就请个账房过来。”
盛其祯觉得应该不用考虑那么长远，等入了冬，饮子铺估摸着就开不下去了。
说干就干，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去找张老板寻摸可有合适的店铺出租的。
张老板主要负责帮那些空宅子的主人将宅子租出去，赚取佣金，但有时候也会接一些店铺的转让和出售，这不赶巧，盛其祯刚询问，张老板拍着大腿道：“丰味楼附近就有一家，靠近酒楼与客栈，想来生意不会差，对了，盛姑娘是要开什么店来着？”
“饮子。”
张老板面露愁容，“原先那铺子是卖糕点的，老板得罪了丰味楼的人，在本地待不下去了，便搬到其他县城，你去了之后，怕是还会被那些人针对的。”
盛其祯忽然想起她那个好大伯似乎是在丰味楼做账房，也不知道那老东西，还在里面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