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商队感恩施援手 初步疗伤稳根基
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海的溺水者，挣扎着向上浮起。首先恢复的是听觉，是车轮碾过沙砾发出的单调而规律的“嘎吱”声，伴随着驼铃悠远沉闷的叮当，还有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压低的人语。紧接着，是嗅觉，一股混合着汗水、尘土、皮革以及淡淡血腥和草药味的复杂气息涌入鼻腔。最后，是触觉，身下是微微晃动的、铺着某种粗糙毛毯的板车，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尤其是经脉和识海，仿佛被无数细小的锯齿反复切割过。
凌霄艰难地掀开了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光线有些昏暗，映入眼帘的是驮车简陋的顶棚，由粗木和厚布搭成，随着车辆的行进轻轻摇晃。他正躺在这辆驮车的货物中间，身下垫着的毛毯虽然粗糙，却隔绝了硬木板的冰冷。
他尝试移动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也确认了自己还活着，并且似乎暂时安全。神识如同受伤的小兽，小心翼翼地探出，瞬间将驮车内部的情况反馈回来。除了他，车上还堆放着一些用麻绳捆扎的箱笼，上面有焦黑的痕迹和利爪划痕，显然经历过战斗。车辕前坐着一名负责驾车的护卫，背影显得有些疲惫。
“水……”干渴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喉咙，发出沙哑微弱的声音。
车辕上的护卫似乎听到了动静，猛地回头，看到凌霄睁着眼睛，脸上立刻露出惊喜和敬畏交织的神色：“醒了！吴首领！那位恩人醒了！”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驮车一侧的布帘被掀开，商队首领吴胖子那张布满风霜和血污、但此刻堆满了笑容的脸探了进来。他看起来也疲惫不堪，锦袍破损多处，但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凌霄的感激。
“义士！您可算醒了！真是苍天保佑！”吴首领的声音带着由衷的喜悦，他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小心翼翼地靠近，递过一个皮质水囊，“先喝点水，慢点喝，您伤势太重。”
凌霄没有立刻去接，目光平静地扫过吴首领的脸，以及他身后跟过来的、那位穿着火红皮甲、脸上带着好奇与关切的年轻女子——吴雨霏。他的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在荒漠，尤其是在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商队中，过分的热情背后，未必全是感恩。
吴首领似乎看出了凌霄的戒备，连忙解释道：“义士放心，清水，干净的！您是我黑蛇商队上下几十口子的救命恩人，我吴德要是敢有半点歹心，天打五雷轰！”
自称吴德，名字倒是直白。凌霄的神识细微地扫过水囊，确认无异后，才微微点头，接过水囊。他没有大口牛饮，而是克制地小口啜饮着。清凉略带甘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如同久旱的田地得到滋润，极大地缓解了身体的痛苦和焦渴感。这水似乎还掺了点淡淡的盐分和草药味，有助于恢复体力，看来这吴首领确实用了心。
喝了几口，凌霄将水囊递还，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一些：“多谢。是你们救了我。”
“哎哟，可不敢当‘救’字！”吴德连连摆手，脸上肥肉抖动，“要不是义士您关键时刻出手，击杀了那蚁后，我们整个商队早就变成噬金蚁的粪便了！是我们该感谢您的救命大恩才对！”他语气诚恳，接着又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这是‘生肌凝血散’，对内伤外伤都有些效果，义士您先服用试试。等到了黑沙城，我再想办法找更好的丹药。”
凌霄没有推辞，接过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淡淡的药香散发出来。他倒出少许粉末在指尖，仔细观察色泽，又用神识感知其药性。品质只能算中等，但确实是对症的疗伤药，并无异常。他这才将粉末倒入口中，以清水送下。药力化开，一股温和的热流开始向四肢百骸扩散，滋养着受损的经脉，虽然效果缓慢，但胜在稳妥。
“吴首领客气了，在下也是自救。”凌霄语气平淡，目光扫过车外绵延的沙丘和疲惫前行的人群，“不知此地距黑沙城还有多远？商队损失如何？”
吴德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肉痛之色：“快了快了，再有两三日路程就能到。只是这次……唉，货物损失了六七成，护卫兄弟也折了将近二十个，真是伤筋动骨啊。”他话锋一转，试探着问道：“还不知义士高姓大名？看您身手不凡，尤其是那手出神入化的雷法，绝非寻常人物，怎么会独自一人流落在这死亡沙海边缘？”
来了。凌霄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晦暗：“姓凌，单名一个霄字。不过是四处漂泊的散修罢了。前些时日与人结伴探索一处古迹，不料遭遇强横沙匪，同伴失散，我亦身受重伤，不慎坠入流沙，侥幸被暗河冲至此地，若非遇到贵商队，恐怕已凶多吉少。”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散修身份是伪装，遭遇劫掠、重伤流落也符合他目前的状况，只是隐去了空间碎片、紫鸢以及天衍教、幽冥族等关键信息。说话间，他刻意让气息显得更加紊乱，咳嗽了几声，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完全是一副重伤未愈、心有余悸的模样。
吴德仔细听着，小眼睛中光芒闪烁，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伪。散修？能将雷霆之力运用到如此精妙地步的散修，他可没见过几个。那雷霆指法，凝练而霸道，绝非野路子能练出来的。但他脸上依旧堆着笑：“原来如此！凌兄弟真是福大命大！沙匪可恶，迟早遭报应！到了黑沙城，兄弟我虽能力有限，但定尽力相助，让凌兄弟好生修养！”
“吴首领好意，凌霄心领了。”凌霄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闭上眼睛，做出继续调息的样子。
吴德见状，也很识趣，示意女儿吴雨霏也安静下来，低声道：“凌兄弟你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说完，便轻手轻脚地下了驮车。
布帘落下，驮车内恢复了昏暗与摇晃。凌霄并没有真正入定，而是将神识维持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仔细感知着周围。
他听到吴德压低声音对驾车的护卫吩咐：“好生照看凌先生，他是我黑蛇商队的贵客，不得怠慢。”
“是，首领。”护卫恭敬应答。
但凌霄敏锐的神识，还是捕捉到了不远处另外两名护卫窃窃私语。
“……真那么厉害？一指头就点死了噬金蚁后？”
“千真万确！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那雷光，滋滋的，看着就吓人！”
“啧，怕是来历不简单啊……首领这次怕是捡到宝了，但也可能是祸端……”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凌霄心中了然。商队众人对他的敬畏是真的，感激也是真的，但疑虑和算计同样存在。在这片残酷的荒漠，实力就是一切，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实力强悍的伤者，足以让任何谨慎的首领心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他不再理会外界的纷扰，开始专心引导体内那微弱的药力，结合《九霄龙神诀》的基础运转法门，缓缓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沉入识海。
识海中，那尊神秘的至尊塔依旧静静悬浮，塔身黯淡，但在塔基处，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噬金蚁的土黄色光泽，那是吞噬了少量噬金蚁能量后的残留。这丝能量正在被至尊塔极其缓慢地炼化、提纯，然后反馈出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暖流，融入他的神魂和肉身。
这反馈虽然微弱至极，却让凌霄精神一振。果然，至尊塔的吞噬能力，是他在此界快速恢复和提升的关键！这无关正邪，只是生存与变强的途径。他回想起之前击杀噬金蚁时的感觉，那种掠夺生命精华反馈自身的感觉，初时有些不适，但此刻在绝境中，却显得如此诱人和必要。
“力量……我需要尽快恢复力量。”凌霄心中默念。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自保，才能去寻找紫鸢，才能应对可能追来的天衍教和幽冥族，才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立足。
他尝试着更主动地去沟通至尊塔，引导那丝炼化中的能量。这个过程很艰难，他的神识也受损严重，如同布满裂纹的瓷器，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剧痛。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一点点地尝试，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修复着自身的根基。
车队在无尽的沙海中缓慢前行，烈日依旧，风沙依旧。但在驮车之内，一场悄无声息的、关于生命与力量的重建，正在艰难而坚定地进行着。凌霄就像一颗被风沙掩埋的种子，在获得一丝水分后，开始顽强地向着生存的深处，扎下新的根须。而前方的黑沙城，以及更遥远的雷泽古域，都将在不久的将来，感受到这颗种子破土而出时，所蕴含的惊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