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注意躲避——!!!”
整个防线如同一只受惊的巨龟,先前所有探出掩体挥舞的头颅与手臂,在这一瞬间全部缩回坚固的壳内。
原本狂暴倾泻的火力网骤然稀薄下去,士兵们在完成最后一轮急促射击后,立刻将身体死死蜷缩在掩体之后。
“该死……”指挥室内,次级指挥官们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屏幕,牙关紧咬。
只见远方的天际线上,数十颗金黄色的“火团正冉冉升起,如同神话中降下的天火,拖着狰狞的尾焰,朝着防线快速逼近。
“居然……还有这样的远程火力?”顾际凝视着画面,心往下沉。
那些“火团”在空气中发出令人不安的呼啸,快速逼近。
攻击显然来自龙血虫族的新单位,顾际立刻操控一台镰螂调转镜头,望向火团袭来的方向。
五只形态更加诡异的龙血虫族,正静静矗立在远处。
它们由六条异常细长,类似巨大节肢的腿支撑,将臃肿的身躯托离地面数米,获得了高位抛射的绝佳角度。
身躯主体位于六条腿的中央,而发射那些致命“火团”的器官,赫然是三颗扭曲的龙头。
那些龙头从它膨胀的腹部延伸而出,拥有柔软而细长的脖颈,使得它们能将头探得比主体躯干更高。
整体看去,宛如一只腿部畸长的怪诞螃蟹,在腹部嫁接了三颗不断蠕动的龙首,诡谲莫名。
“看来它们完成一次齐射后,也需要不短的再装填时间。”
顾际迅速保存了新敌人的影像资料,视线转回岌岌可危的防线。
呼——!!!
火团已近到足以让每个士兵看清其细节。
那根本不是纯粹的火球,内部翻腾着剧烈涌动的液体,刺目的光芒让白昼都显得黯淡。
“躲避——!!!”
“火团”重重砸在防线坚硬的装甲上,然而,预想中的剧烈爆炸并未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嗤啦——嘶嘶嘶!!!”
如同烧滚的热油泼在鲜肉上,剧烈的腐蚀反应伴随着刺鼻的白色浓烟瞬间爆发。
“小心!这不是爆炸物——是腐蚀性酸液!高浓度酸液!!!”
军官的嘶吼在防线上回荡,但除了让士兵们更加恐惧地将身体紧贴掩体,祈祷自己不要被选中之外,收效甚微。
不幸被飞溅酸液沾到的士兵,身上的动力装甲如同暴露在强酸中的纸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蚀穿、冒泡,最后融化成扭曲的废铁。
“呃啊啊啊——!!!”“烫!好烫!!救我——!!!”
那酸液火团具有惊人的附着性与腐蚀性,凡是被其沾染的结构,无论是钢铁还是复合装甲,都会被迅速融化掉大片结构。
一名士兵半个身子的装甲被蚀穿,酸液接触皮肉的剧痛让他无法自控,在桁架上痛苦翻滚抽搐,却因此将更多躯体暴露在危险中。
后续的酸液团接二连三地砸落在桁架装甲或碉堡表面,炸开成大片大片的粘稠酸雨,泼洒向整段防线。
未能及时躲入掩体深处的士兵,瞬间被酸液吞没,惨叫戛然而止,只在原地留下一具冒着青烟、焦黑蜷缩、难以辨认的不明物。
一滩酸液正中中央碉堡顶部,一台“远明”哨戒机枪连同其厚重的护盾如同蜡烛般融化。
操控它的士兵尽管拼命闪躲,半边身体仍被溅射的酸液触及,在凄厉的哀嚎中逐渐消融……
而四处飞溅的酸液滴落下来,又飞溅在桁架平台和下方的掩体,持续灼烧着一切接触物。
刹那间,整条防线化为人间炼狱。
痛苦的哀嚎与绝望的呼救声从每一个角落迸发,士兵们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来嘶喊。
战友疼痛的呼喊萦绕在没有受伤的士兵耳畔,他们能做的,蜷缩在掩体后,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同伴,在酸液中化为恐怖的焦骸,却无能为力。
没人知道这轮恐怖的酸液轰炸是否已经结束,极致的恐惧让他们只能死死缩在原地。
直到军官那颤抖却强行振作的声音,冲破层层哀嚎,再次通过通讯频道响起:
“救治伤员!!坚守防线!!绝不能让敌人趁乱靠近——!!!”
“开火!敌人逼近了!!”“医疗兵!这里需要医疗兵!!!”“我们他妈哪来的专职医疗兵?!”“重火力小组减员!损失三人!”“我们没有备用重火力装备了!!”
防线上的反击火力变得稀稀拉拉,如同垂危病人艰难的喘息。
零星的子弹和偶尔孤零零飞出的榴弹,已难以组成有效的拦截网。
“命令士兵保持冷静!实施精准点射,集火威胁最大的目标,严禁浪费弹药!”
指挥室内,次级指挥官们强压心悸,快速下达针对性指令。
“后勤组!立刻上去!外层装甲被大面积蚀穿!”“不行!3号区和7号区桁架主结构受损,通行危险!”“那就抢修!用临时材料加固,必须恢复通行!”
后勤人员冒着风险冲出相对安全的碉堡,他们几乎没有像样的战斗装备,手里抓着维修工具,肩上扛着备用装甲板和结构件,义无反顾地爬上仍在滴落酸液、吱呀作响的桁架。
一些人捡起地上阵亡或重伤战友的武器,毫不犹豫地接替了射击位的空缺。
另一些人则艰难地将还有气息或已无声息的同伴拖下火线,同时小心避免他们身上残留的酸液造成二次伤害。
更多的人扛着沉重的备用装甲板,在摇摇欲坠的桁架上奔跑,将一块块结构丢下。
早已等候在此的后勤兵,手脚并用,迅速卸下那些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却仍在嗤嗤作响的旧装甲,转身就将崭新的板甲扣上挂钩,旋紧螺栓。
近四分之一的桁架外层装甲脱落,带着残留的酸液砸落地面,化作一堆堆扭曲的临时掩体。
在后勤兵拼命抢修下,主要通道被快速恢复,尽管踩上去的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心颤的“砰砰”回响,仿佛脚下的钢板随时会断裂坠毁。
“报告:桁架主体结构两处中度损伤,桁架外层装甲损毁率约27%,‘远明’哨戒机枪损失两台,堡垒外部复合装甲平均损伤13%,前沿掩体阵列损失22%……”
听着手下急促的汇报,据点总指挥面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有些东西,他没问,而手下也没有汇报。
“命令所有单位,坚守阵地。敌军下一轮远程打击时间未知,但地面爪虫集群仍在持续逼近。”
他斩钉截铁地下令,身体却未曾转动,无人能看见他此刻眼底翻涌的情绪。
手下领命而去,其他指挥官依旧在通讯频道中忙于更加琐碎而急迫的调度。
总指挥的目光落在作战屏幕的一角。
那里,在不易察觉的底部边缘,悄然浮现出一行由系统自动生成的小字:
【实时伤亡统计(战场扫描初步评估)】
轻伤(可继续作战):24人
重伤(丧失战斗力):18人
确认阵亡:4人
这份数据来自于防线的主人,依托他那覆盖整个战场的监视网络,在混乱中快速完成了计数。
这行字并不显眼,恰好被他挺立的身躯挡住。
紧接着,又一行新的文字在伤亡数字下方浮现:
【支援部队已增派。】
【预计抵达时间:13分43秒。】
没有询问、没有命令,只有简单的两行字,甚至不需要这位据点指挥负任何责任。
总指挥深深地吐出一口压在胸口的浊气,心下明了绝械主的意图。
“各位!”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压过了指挥室内的嘈杂,将所有次级指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我们需要坚守十四分钟!”他声音洪亮,“绝械主的支援部队正在全速赶来!”
在他的视野中,仿佛能看到每个人眼中重新被点燃的火光。
“把这条消息传达给每一名还在战斗的士兵!让他们知道,这不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消耗战!”
总指挥大手一挥,其他指挥官立刻通过各级通讯网络,将这剂“强心针”注入到防线每一个角落。
他重新转向屏幕,即使是通过镰螂那缺乏细节的战场画面,他似乎也能看到。
那些在桁架上,在掩体后苦苦支撑的士兵们,在听到消息的瞬间,脸上骤然焕发出的那一抹绝处逢生的振奋与希望。
可据点指挥的眼神里,一抹担忧潜藏在最深处,始终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