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客栈院子里的杂役就扛着竹扫帚扫地,“沙沙” 的声响刮过青石板,顺着窗缝钻进房间,吵得人没法再睡。
“任弋!醒醒!再睡太阳都晒到床脚了!”
霍去病的声音透着武将的干脆,他没绕弯子,直接伸手拍了拍任弋的床沿,掌心的力道带着常年握弓的实劲,床板都震了震。他站在床边,一身汉服穿得规整,腰间别着任弋送的匕首,肩背挺得笔直,哪有半分拖泥带水的模样。
任弋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坐起来,腰椎传来 “咔咔” 的轻响,满是没睡够的慵懒:“急什么?这才刚亮天……” 他昨晚跟系统梳理升级前的准备,睡得晚,此刻眼皮还发沉。
“我从军以来就没这么晚起来过~”
“哎,行吧行吧,早点起也好~” 任弋一边套汉服一边说,“今天咱们先出去逛逛吧,看看现在周边都是些啥情况。顺便把咱们的户籍办一下吧,昨天那个客栈老板一顿说咱们,听着都烦人。”
霍去病愣了一下,眉头微挑:“办户籍?你之前没说这事啊。” 他在西汉里只管打仗,哪懂这些市井里的门道,脸上透着几分疑惑,“这东西很重要?”
“当然重要。” 任弋把黑色假发戴好。这还是他之前出游戏展天涯明月刀的cos和衣服一起准备的,发丝束得紧实,没半分松散,“没户籍就是流民,干啥都要被刁难,搞不好还会被当奸细抓起来。赶紧洗漱,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霍去病没再多问,转身去洗漱,动作利落,片刻就收拾妥当了。两人走出客栈时,街上的晨雾还没散,隐约能看到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声裹在雾里,带着几分朦胧。
路边的食摊已经支起来了,摊主是个老妇人,守着一口陶锅,锅里熬着小米粥,热气腾腾地冒出来,旁边的竹篮里放着麦饼,还有一陶碗菜羹,里面飘着当地的野菜和豆子。
“就吃这个吧。” 任弋拉着霍去病坐下,对老妇人说,“两碗小米粥,两个麦饼,再来一碗菜羹。” 他掏出几枚五铢钱放在案上,铜钱边缘磨得有些光滑,是流通已久的旧钱。
霍去病拿起麦饼,咬了一大口。粗粮做的饼子带着淡淡的麦香,虽不如精米细面软和,却嚼着有劲,越嚼越香;小米粥熬得稠厚,喝一口暖到肚子里,驱散了晨寒;菜羹里的野菜脆嫩,豆子煮得软烂,咸淡刚好,带着山野的清味。他吃得快,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又看向任弋碗里的麦饼,眼神直白,显然是还没吃饱。
任弋嫌弃地叫老板再上两份,不让霍去病惦记自己碗里的机会。
两人吃完早餐,雾气渐渐散了,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刚拐过街角,就见三个穿褐色差役服的人站在路口,腰间挂着环首刀,手里攥着泛黄的名册,正挨个盘问过往行人。差役脸上没什么表情,每过一个人,都要扯着嗓子问 “哪里人”“来做什么”“有路引吗”,活像在排查逃兵。
“麻烦了,咱们没路引。” 任弋压低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他早知道东汉末年关卡多,却没想到隆中这种小镇也查得这么严。
霍去病手按在腰间匕首上,眼神沉了沉:“要不我跟他们说两句?” 他在漠北见惯了军吏,倒不怕这些差役,语气里带着几分武将的硬气。
“别冲动。” 任弋赶紧拉住他,快速从空间里摸出二十枚五铢钱,攥在手里。这还是他昨天才换的零钱,本想留着备用,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等轮到他们,为首的差役上下打量两人,眼神锐利:“你们是哪里人?来隆中做什么?有路引吗?”
任弋脸上堆着笑,悄悄把铜钱塞进差役手里,指尖轻轻按了按对方的掌心:“差役大哥,我们是从南边来的,家乡遭了水灾,来这儿寻口饭吃。路引在路上被水冲丢了,这点小钱您买杯茶,通融一下。”
差役捏了捏手里的铜钱,分量不轻,又看两人穿着整齐,任弋戴着假发,看着像个文士,霍去病身形挺拔,眼神坦荡,不像是歹人,脸色缓和了些:“行了行了,下次记得补路引,赶紧走,别在这儿挡道。”
两人快步走过路口,拐进一条小巷,霍去病才松开按在匕首上的手,语气直白:“这些人也太好打发了,几枚钱就放咱们过了。” 在他眼里,当兵的就该查得严严实实,哪能这么轻易通融。
“在这种地方,没凭证寸步难行,这点钱省不少麻烦。” 任弋解释,“前面就是户曹衙门,办了户籍就好了。”
户曹衙门在隆中镇子的东头,是座矮矮的土坯院,门口挂着块 “户曹” 木牌,漆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头纹路。两人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排了长队,大多是穿粗布衣裳的流民,手里攥着破旧的身份证明,脸上满是焦急,时不时往前探着身子张望。
任弋拉着霍去病排在队尾。太阳慢慢升高,晨雾散尽,阳光晒在身上渐渐发热。霍去病耐着性子站着,偶尔抬头看天,没半句抱怨。
队伍挪动得极慢。前面时不时有人因为身份证明不全被驳回,引得一阵抱怨,户曹掾史的声音隔着老远传过来,满是不耐烦:“材料不全就回去补,别在这儿耽误别人时间!”
任弋见霍去病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便从空间里摸出两瓶瓶绿色包装的绿豆沙饮料,插上吸管,递了一瓶给霍去病。这是任弋之前在原世界就屯好的,放入空间时还特意丢进了冰箱,现在拿出来正是冰冰凉凉的,十分解暑。
霍去病接过,有样学样地嘬了一大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燥热,连带着排队的烦闷都少了些。他眼睛亮了亮,又嘬了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奇:“这东西好!比我那个时候的冰镇酪浆还爽口,是用绿豆做的?” 在西汉,只有皇室和贵族才能偶尔吃到冰镇食物,他还是第一次在民间就喝到这么冰凉的甜饮。
“这叫绿豆沙。” 任弋笑着编了个玩笑,“是用‘哈基米南北绿豆’磨的。”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等轮到任弋和霍去病时,天已经擦黑了。户曹衙门的大堂里,一个穿青色官服的中年掾史正收拾案上的文书,竹简和木牍堆了半桌,见两人进来,头也没抬,语气里满是不耐烦:“都快关衙了,要办户籍明天再来!”
任弋知道这是掾史想早点下班,赶紧上前一步,从空间里摸出一面玻璃镜,只有巴掌大小,边缘用塑料包着,看着不算华丽,却比这个时代的铜镜清晰百倍。
他把镜子递到掾史面前,语气诚恳:“掾史大人,我们兄弟俩从外地来,实在没地方落脚,您通融一下。这面小镜不成敬意,您留着用。”
掾史本想摆手拒绝,目光落在镜子上时,却突然顿住。他伸手接过镜子,低头一看,镜中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脸,连眼角的细纹、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都看得一清二楚,比家里那面模糊的铜镜强了不止十倍!
他拿着镜子翻来覆去地看,手指轻轻拂过镜面,眼神里满是惊奇,连之前的不耐烦都消失了。
“这…… 这镜子竟能照得如此清楚?” 掾史抬起头,看向任弋的目光多了几分客气,“罢了,看你们也是实在人,我就加会儿班,给你们登了。”
他重新坐回案前,从木盒里取出空白的户籍册,用竹简串成,又蘸了墨,拿起刻刀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为何来襄阳?”
“我叫任弋,他叫霍去病。” 任弋早就想好了说辞,语气流畅,“我们是从岭南来的流民,家乡遭了水灾,一路逃难到襄阳,想在这儿寻个生计。”
掾史飞快地在竹简上刻下两人的名字和来历,又用朱砂在旁边画了个简单的记号,算是登记完毕。他把户籍册卷起来,递给任弋:“拿着这个,以后在襄阳住店、做事,就没人敢随便刁难你了。”
任弋接过户籍册,连声道谢,拉着霍去病走出了户曹衙门。此时天已经黑透了,街上挂起了昏黄的灯笼,光线下的青石板路泛着淡淡的光,偶尔有晚归的行人匆匆走过,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
刚出大门,霍去病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停下脚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那镜子一看就不是凡物,比长安宫里的铜镜还好,你怎么就这么轻易送给那个小官?咱们自己留着用不行?”
在他眼里,好东西就该自己留着,哪有随便送人的道理。
“这户籍比镜子重要多了。” 任弋也停下脚步,耐心解释,“没户籍,咱们就是无根的人,走到哪儿都要被盘问。那掾史本来都要下班了,送他镜子才愿意加班给咱们办,这是加急办事的敲门砖。再说,那镜子在咱们眼里不算什么,在他眼里却是稀罕物,用一个普通镜子换一个安稳身份,很划算。”
霍去病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他虽不懂市井门道,却也明白安稳身份的重要性。他撇了撇嘴,语气缓和了些:“行,算你说得对。下次再有这种事,跟我提前说一声。”
两人找了家街边的小食铺。铺子里只亮着一盏油灯,老板端上两碗麦粥、一盘酱肉。这酱肉是用当地的猪肉卤的,带着淡淡的咸香,还有一碟腌菜,脆嫩爽口。霍去病吃得快,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又喝了一碗麦粥,才觉得饱了。
吃完饭后,两人慢悠悠地走回客栈。客栈院子里的灯笼还亮着,杂役正在收拾桌椅,见两人回来,笑着打招呼:“二位公子回来了?热水已经烧好了,要现在送上去吗?”
“要的,多谢~。” 任弋谢过杂役,拉着霍去病上了楼。回到房间,他先把户籍册小心地收起,这东西可不能丢。此时杂役也拿着热水上了楼,还带来了两个木桶。一切放好,对着二人鞠了一躬就出去了。
“你先洗。” 任弋把先洗澡的机会让给霍去病,“洗完好休息,今天跑了一天,也累了。”
霍去病没多问,脱了汉服泡澡,水里带着淡淡的暖意,洗去了一天的疲惫。任弋洗完后,两人坐在窗边,喝着温水聊天。
“明天咱们去集市逛逛,看看能不能换点钱,再打听打听最近的事。” 任弋说。
“行,顺便看看有没有好的兵器铺子,我想看看这儿的刀怎么样。” 霍去病眼里带着期待,他还是习惯手里有趁手的兵器。
聊了没一会儿,两人都觉得困了。任弋吹了灯,房间里只剩窗外灯笼的微光。霍去病躺在床铺上,很快就睡着了。任弋也躺下来,想着明天的计划,没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襄阳县令周大人的书房还亮着灯。周大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穿着藏青色的官服,手里正拿着白天任弋赠送的那面玻璃镜。
户曹掾史得了镜子后,知道这物件不一般,不敢私藏,连夜送到了县令府,想让周大人定夺。
周大人拿着镜子,翻来覆去地看,手指轻轻拂过镜面,眼神里满是疑惑:“这镜子竟能照得如此清晰,连头发丝都能看清,绝非本朝工艺所能制出。那送镜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书房里还站着一个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是周大人的门客,姓吴。门客躬身答道:“大人,据户曹掾史说,送镜子的是两个年轻男子,一个叫任弋,自称‘岭南学士’,另一个叫霍去病,竟自称‘侯爷’。昨日诸葛孔明先生大婚时,这两人也去了,还送了贺礼。一个是能自己转的‘手摇扇’,一个是一张完整的虎皮。诸葛府的人说,那霍去病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股武将的煞气,不像是只会读书的文士;任弋则谈吐从容,面对诸葛均的盘问时,也不见慌乱,倒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周大人的手指顿住,眉头皱得更紧了。“岭南学士?侯爷?”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称呼,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本朝哪有什么‘岭南学士’的说法?至于‘侯爷’,襄阳附近的诸侯里,也没有姓霍的…… 更别说那‘手摇扇’和这面镜子,都是闻所未闻的物件。”
“还有一事。” 门客补充道,“户曹掾史说,那两人登记的是流民身份,却愿意用稀世镜子换户籍,行事颇为反常,若是真有身份的人,哪会甘心做流民?”
周大人沉默了良久,书房里只剩下烛火跳动的 “噼啪” 声。他放下镜子,叹了口气:“这两人行事太过古怪,既带着稀世物件,又敢自称‘侯爷’‘学士’,却甘愿登记为流民…… 若说他们是普通流民,绝无可能;若说他们是大人物,又为何要屈身至此?”
他琢磨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变得清明:“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不是我这个小小县令能招惹的。那面镜子、那把‘手摇扇’,绝非普通人能拥有,他们背后说不定有大势力在撑腰。万一是什么诸侯的密使,或是隐世的名士,我要是怠慢了,或是得罪了,怕是脑袋都保不住。”
周大人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语气坚定:“吴先生,你去吩咐下去,让衙门里的差役、各个关卡的守兵,都留意这两个叫任弋、霍去病的人。若是他们在襄阳境内办事、住店、买卖东西,只要不违反律法,就给他们最大的便利,万万不可刁难。若是他们有什么需求,也尽量满足,别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门客躬身应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吩咐。”
等门客离开,周大人又拿起那面镜子,对着烛光看了看。镜中映出他凝重的脸,他轻轻叹了口气:“希望这两人只是路过襄阳,别给县城惹来风波才好啊……”
烛火摇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竹简的案上,透着几分小官的谨慎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