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凰的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
“栽赃陷害？”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沈渊和林氏那震惊而锐利的视线，都死死钉在了柳姨娘身上。
是啊！经大小姐这么一提醒，确实蹊跷！二小姐沈月柔向来心高气傲，吃穿用度无不精细，怎会收藏如此粗劣不堪之物？还偏偏放在存放钗环首饰的妆奁里？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柳姨娘的脸色在那一刹那变得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她千算万算，自以为计策周全，既能替女儿“合理”脱罪，又能将自己摘出去，却独独漏算了这最致命的一点——出身和习惯！
她出身小门小户，早年过得清苦，对布料针线远不如沈锦凰这等真正的嫡出贵女敏感。在她看来，这布偶不过是个道具，哪里会去深究其材质是否与沈月柔的身份匹配？
失策了！致命的失策！
“不……不是的……”柳姨娘嘴唇哆嗦着，脑子飞快转动，试图寻找借口，“许是……许是这贱婢心思歹毒，故意用此等粗布来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沈锦凰轻笑一声，那笑声里的嘲讽如同冰锥，刺得柳姨娘体无完肤，“掩人耳目，所以放在自己最私密、最容易被人发现的妆奁里？姨娘，你这解释，未免太过牵强。”
她不再给柳姨娘狡辩的机会，转身面向沈渊，屈膝一礼，语气沉静而有力：“父亲！此事疑点重重，仅凭柳姨娘一面之词和这来历不明的布偶，难以断定就是妹妹所为。为免冤枉好人，也为了揪出真正包藏祸心、意图搅乱我沈家内宅之人，女儿恳请父亲，立刻派人彻底搜查妹妹的‘锦绣阁’以及……柳姨娘的‘芳菲苑’！”
搜查！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劈得柳姨娘浑身一颤！芳菲苑里，还有她来不及处理掉的东西！
“不可！”她失声尖叫，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将军！妾身院落岂可随意搜查？这……这于礼不合！有辱门风啊！”
“于礼不合？”沈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久经沙场积累下的煞气，“我沈家险些出了巫蛊魇镇之事，嫡女险些被人害了性命！此刻你跟我讲于礼不合？”
他虎目圆睁，猛地一拍身旁的石桌，厚重的桌面竟被拍得裂开几道细纹：“查！给我彻查！锦绣阁，芳菲苑，一处都不准放过！沈忠！”
“老奴在！”一直垂手侍立在院门处的管家沈忠立刻上前，他是沈渊从军中带出的老人，最是忠心可靠。
“你亲自带人去！给本将军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尤其是妆台、箱笼、床榻暗格，一处都不准遗漏！”沈渊下令，毫不留情。
“是！”沈忠领命，立刻点了几名膀大腰圆、同样是军中退下来的婆子，雷厉风行地分头而去。
柳姨娘看着沈忠带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完了……全完了……
沈月柔也停止了哭泣，茫然地看着眼前急转直下的局势，她再蠢也明白，母亲似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柳姨娘压抑不住的牙齿打颤声。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林氏紧紧握着沈锦凰的手，既后怕又欣慰。后怕的是女儿险些遭了大难，欣慰的是女儿竟变得如此聪慧机敏，能于逆境中抓住一线生机，反败为胜。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忠率先回来了，他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面色凝重。
“将军，老奴在二小姐妆奁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他打开锦盒，里面是几封书信，和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着的、颜色怪异的花粉。
沈渊拿起书信一看，脸色愈发难看。那竟是沈月柔与三皇子萧承睿往来的私信！信中虽无露骨之言，但字里行间的仰慕与试探，已足够让沈渊怒火中烧！他的女儿，竟敢私相授受！
就在这时，去搜查芳菲苑的婆子们也回来了，为首的婆子手中捧着的，赫然是几块与那布偶同源的次等棉布，以及一盒朱砂，还有几根未用完的、与布偶上一模一样的银针！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柳氏！你还有何话说？！”沈渊勃然大怒，将那些证物狠狠摔在柳姨娘面前，“构陷嫡女，行巫蛊邪术！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真相大白！
那布偶，根本就是柳姨娘自己制作，然后趁沈月柔落水昏迷、院内混乱之际，偷偷放入其妆奁底层，意图一石二鸟！既能为沈月柔“找到”推人落水的“动机”，将自己摘除，又能彻底毁了沈月柔这个可能已经引起将军不满的棋子！只是她没想到，沈锦凰的眼睛如此毒辣，心思如此缜密，瞬间便识破了她的伎俩！
“不……将军，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柳姨娘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解释？留着去跟阎王爷解释吧！”沈渊正在盛怒之上，尤其是看到那几封与三皇子的私信，更是觉得颜面尽失，家风被辱，“来人！柳氏心肠歹毒，屡教不改，即日起剥夺姨娘身份，拖去杂役房做最苦最累的活计，没有我的命令，永世不得踏出杂役房半步！”
这是要将她打入最底层的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至于沈月柔，”沈渊冰冷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庶女，“禁足祠堂半年，抄写《女诫》《家规》各五百遍，好好反省！身边所有伺候的下人，全部发卖出去！另换一批懂规矩的！”
处置已下，雷霆万钧。
柳姨娘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烂泥般瘫在地上，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那绝望的哭嚎声渐行渐远。
沈月柔也被丫鬟搀扶起来，面无人色地带往祠堂，她回头望向沈锦凰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难以置信的恐惧。
一场风波，看似暂时平息。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散去，院内只剩下沈渊、林氏和沈锦凰一家三口。
沈渊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嫡女，目光复杂，有愧疚，有欣慰，更有审视。他沉默片刻，沉声道：“凰儿，今日……你受委屈了。是为父往日疏忽，才让这内宅生出这许多魑魅魍魉。”
林氏也红着眼圈，紧紧搂着女儿：“我的儿，苦了你了……”
沈锦凰依偎在母亲怀中，感受着这迟来的温暖与维护，鼻尖微酸，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她抬起眼，看向父亲，轻声道：“女儿不委屈。只是经此一事，女儿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沈渊问。
沈锦凰目光望向院外高远的天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人善人欺，天不欺。但若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时，便需得……先拔其牙，断其爪，永绝后患。”
沈渊闻言，浑身一震，看着女儿那双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如古井的眼眸，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先拔其牙，断其爪，永绝后患……
他这个女儿，经此一劫，是真的不一样了。
而沈锦凰心中所想，却远不止于此。柳姨娘倒台，沈月柔被禁足，这只是清理了内宅的毒瘤。真正的仇人——三皇子萧承睿，还好好地坐在他的王府里。
她今日揭穿沈月柔与他的私信，便是在父亲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一根对三皇子，对皇室，充满警惕和恶感的刺。
这，才是她今日布局的，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