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咸腥气扑进帐内,陈砚指尖捻起那枚青铜面具的碎片,边缘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是方才赵烈从黑衣人的尸身上搜来的,碎片内侧刻着一个歪扭的“墟”字,与剑魂晶里“墨渊”二字的刻痕如出一辙。
“看来墨渊当年戴的,就是这种面具。”陈砚将碎片凑到青萍剑前,剑刃立刻泛起一层白雾,仿佛在排斥这邪物的气息,“墟的使者,都戴着同样的面具?”
“不止使者。”狐不归从帐外进来,手里提着个被捆住的黑衣人,兜帽滑落,露出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刚擒住的活口,从他怀里搜出了这个。”他将一枚玉佩扔给陈砚,玉佩上刻着“守序”二字,却被人用利器划得面目全非。
黑衣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角渗出黑血。陈砚迅速捏住他的下颌,青萍剑的剑尖抵住他的眉心:“说,墟在哪里?”
黑衣人却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如破锣:“他……无处不在……你们……都逃不掉……”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竟像泄了气的皮囊般迅速干瘪,最后化作一滩黑灰,只留下那枚被划烂的玉佩。
“是蚀心咒。”苏青禾捏起一点黑灰,指尖泛起绿光,“被种下咒的人,一旦泄露消息就会自毁。墟对属下的控制,比影部当年狠辣十倍。”
陈砚摩挲着玉佩上的刻痕,突然想起什么:“赵烈,查一下近百年来所有离奇失踪的修士,尤其是擅长阵法的。”
三日后,赵烈送来一卷厚厚的卷宗,扉页上用朱砂画着个诡异的符号——与青铜面具内侧的纹路一模一样。“先生,查到了。近百年失踪的阵法大师共有三十七位,最后出现的地点都在‘无妄海’附近,而且……”他指着卷宗里的画像,“他们都曾是‘守序盟’的成员。”
“守序盟?”陈砚翻看画像,三十七位修士的衣袍上都绣着与玉佩相同的“守序”二字,“这是个什么组织?”
“是三百年前由七位阵法宗师创立的,”云缥缈的拂尘突然顿了一下,“我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他们以‘守护天地秩序’为己任,后来却突然销声匿迹……原来都失踪了。”
陈砚将卷宗拍在案上,青萍剑突然发出一声锐鸣。他看向帐外翻涌的乌云,无妄海的方向正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墟在无妄海。他不仅要污染灵脉,还要吞噬所有懂秩序的人。”
七圣立刻整装出发,玄甲军分乘七艘战船,在暮色中驶向无妄海。越靠近那片海域,海水就越发漆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腥味,连月光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看那里!”石万山指着远处的礁石群,黑暗中,无数青铜面具在礁石上闪烁,像是嵌在崖壁上的眼睛。面具之间缠着锁链,锁链上挂满了白骨,风吹过,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是有人在低语。
陈砚握紧青萍剑,率先跳上礁石。面具后的阴影里突然窜出数道黑影,手里的弯刀泛着绿光,显然淬了剧毒。他剑随身走,青萍剑划出的光弧如满月般铺开,将黑影的攻势一一挡下,剑刃斩过面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这些面具是空的!”狐不归的狐火点燃了三个面具,面具下只有一团黑雾,“是用邪术操控的傀儡!”
苏青禾的藤蔓突然疯长,将整片礁石群缠成绿色的囚笼:“看礁石底下!”
众人低头看去,礁石的缝隙里竟嵌着无数枚剑魂晶,每枚晶石里都困着一缕残魂——正是那三十七位失踪的阵法大师。他们的魂魄被锁链与青铜面具相连,成为操控傀儡的动力。
“卑鄙!”石万山怒吼着劈碎身前的面具,却见一枚剑魂晶从礁石中滚落,里面的残魂对着他痛苦地摇头,像是在示警。
陈砚突然明白了:“墟想借这些阵法大师的魂魄,在无妄海布下‘逆序大阵’!这阵法一旦成了,整个九州的灵脉都会倒转,封印自然会崩裂!”
他挥剑斩断缠住残魂的锁链,青萍剑的光芒注入剑魂晶,试图唤醒里面的意识。残魂缓缓睁开眼,虚弱地指向礁石群中央的最高处——那里立着个最大的青铜面具,面具下似乎有个人影。
“墟就在那里!”陈砚纵身跃向最高处的礁石,青萍剑直指那青铜面具。面具后的人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陈砚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那双眼睛,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
“你终于来了。”人影摘下青铜面具,声音与陈砚自己的重叠在一起,带着诡异的回响,“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陈砚的剑尖微微颤抖,青萍剑的嗡鸣里竟带着一丝恐惧:“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人影笑了,笑声在无妄海的夜空中回荡:“我是墟,也是三百年后的你。当年你没能阻止蚀源污染灵脉,被七圣联手封印,临死前我发誓,要重铸一个没有‘秩序’的世界……”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砚已挥剑刺去:“我不会变成你!”
青萍剑与黑影的弯刀碰撞,激起的气浪掀翻了周围的礁石。陈砚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明白墟的真正目的——他想让自己亲手斩断对“守序”的信念,成为新的“无序”之源。
“你错了。”陈砚的剑招突然变得柔和,青萍剑的光芒不再凌厉,而是如流水般包裹住黑影,“秩序从不是枷锁,是守护。”
他将剑魂晶里的残魂一一放出,三十七位阵法大师的魂魄在空中组成璀璨的星图,正是三百年前守序盟的护脉大阵。星图落下,将黑影困在中央,青铜面具在光芒中寸寸碎裂。
黑影发出不甘的嘶吼,身体渐渐透明:“你会后悔的……没有无序,哪来真正的自由……”
陈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黑影消散在晨光里。第一缕阳光照在无妄海的水面上,那些白骨锁链渐渐化为灰烬,剑魂晶里的残魂对着他深深一揖,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灵脉之中。
狐不归走到他身边,看着远处开始泛绿的海水:“他说的是真的吗?三百年后……”
“不知道。”陈砚收起青萍剑,剑身上的百剑印记比之前更加明亮,“但至少现在,我守住了秩序。”
无妄海的浪涛拍打着礁石,青铜面具的碎片沉入海底,带着墟最后的低语。陈砚望着朝阳升起的方向,青萍剑在他手中轻轻震颤,像是在期待新的挑战。
他知道,墟虽然消散了,但只要有人渴望无序,类似的邪祟就会卷土重来。而他能做的,就是带着青萍剑,守住这来之不易的秩序,直到再也没有人记得“墟”这个名字。
甲板上,七圣的身影在晨光中并肩而立,玄甲军的战歌顺着海风传向远方。陈砚握紧青萍剑,剑身上的光映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迷茫,只有坚定——就像三百年前,守序盟的宗师们凝视着灵脉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