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听后呆立当场。
他盼星星盼月亮，等这句话多久了？
从王爷对这桩婚事不屑一顾，到王妃入府后两人的冰点相对，再到后来王爷腿伤治愈后的追悔莫及……
他眼睁睁看着王爷是如何从冷漠排斥，到别扭关注，再到如今这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的模样！
他激动得几乎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想说“老天开眼”，想说“王爷您终于明白了”，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王爷……！”
然而，激动过后，巨大的惋惜与酸楚立刻涌了上来。
可是……明白得太晚了啊！
王妃的心，早已在王府那日复一日的冷漠与伤害中愈来愈远。
王爷如今的这番情意，又该如何安放？王妃她……还愿意接受吗？
福安看着自家王爷那疲惫不堪却眼神执着的侧影，再看看床上昏睡不醒、柔弱易碎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无言的叹息。
这情路，怕是比那取药的之路，还要崎岖难行。
——
或许是时清屿那近乎执念的守候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露柚凝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不愿就此沉寂。
在第二天午后的阳光变得最为温和时，床榻上的人，那浓密如蝶翼般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直凝神注视着她的时清屿，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屏住呼吸。
紧接着，露柚凝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被光亮刺得有些不适应，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痛苦的嘤咛。
“醒了？”时清屿立刻俯身靠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惊扰了她。
露柚凝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长时间的昏睡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时清屿那张放大的、写满了疲惫与担忧的俊颜，他眼底的血丝与下巴的胡茬，无不昭示着他长时间的守候。
“……”
她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如同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一点气音。
“水！快拿水来！”时清屿立刻回头，对福安急声道，那语气中的急切与之前判若两人。
福安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时清屿接过，却并未交给露柚凝，而是自己先试了试温度，然后极其自然地、一手小心地托起她的后颈，将杯沿凑到她的唇边，动作笨拙却无比专注。
微温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露柚凝小口小口地咽下，混沌的意识终于逐渐回笼。
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彻夜的研究、未完成的药方、以及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依旧虚弱沙哑。
“一天一夜。”时清屿看着她，目光复杂，将水杯递给福安，手却并未收回，依旧虚扶着她的肩背。
一天一夜？
露柚凝心中一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太后的药方……”
“药方已经交给西域王去筹备了。”时清屿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容拒绝，声音却放得极缓，“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专制的温柔，让她一时有些怔忪。
她抬眼，对上他那双深邃的、此刻毫不掩饰关切与某种更深沉情绪的眼眸，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时清屿操控轮椅更靠近床沿，伸手拿过一直温在床边小炉上的药碗。
那碗漆黑的汤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正是她熟悉的、补充元气安神定惊的方子。
“先把药喝了。”他用瓷勺轻轻搅动，舀起一勺，仔细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她的唇边。
动作依旧带着属于靖王殿下的、不容置疑的意味，却又在细节处透出一种笨拙的、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小心翼翼。
露柚凝看着他递到唇边的药勺，一时没有动作。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时清屿。
他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细致入微的关怀，让她倍感惶恐。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声音因虚弱而显得轻飘：“我自己来就好。”
她试图伸手去接药碗，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时清屿的眸色沉了沉，执拗地举着药勺，语气带着一丝强硬的坚持：“你如今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逞什么强？”
他的话语直白，戳破了她试图维持的体面。露柚凝抿了抿唇，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此刻的她确实虚弱不堪。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无声的僵持。最终，或许是实在没有精力与他争辩，也或许是那浓郁的药香不断提醒着她需要尽快恢复，她微微启唇，默许了他的举动。
一勺，又一勺。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她顺从地喝着，目光却始终低垂，落在锦被繁复的花纹上，不肯与他对视。
时清屿也不言语，只是专注地完成着喂药这个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任务，每一次递送都显得格外郑重。
直到碗底见空，他才将药碗放下，又递过一杯清水让她漱口。
“多谢王爷，我没事了，只是有些脱力。”
露柚凝垂下眼帘，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一样冷静，“王爷彻夜守候，定心焦力卒，王爷先去休息吧，我可以唤寒羽进来。”
时清屿拿着杯勺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暗了暗。
他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额角那已经结痂的细小伤口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痛色。
“本王不累……你额上的伤，太医看过了，只是皮外伤，不会留疤。”
露柚凝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额角一丝轻微的刺痛，她抬手想摸，却被时清屿轻轻拦下。
“别碰。”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到她的手腕，如同触电般，两人皆是一顿。
时清屿迅速收回手，仿佛那纤细的腕骨烫人一般，耳根处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语气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已经上过药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