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阖最终只是低下了头，紧紧咬住了下唇，将所有的委屈、不解和恐慌都咽了回去，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而微弱的单音节。
“好。”这一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夜色浓重，车流如织，但这辆载着两人的车，却像一座漂浮在冰冷海上的孤岛，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沉默地前行。
涂阖将脸转向车窗，看着窗外模糊倒退的流光溢彩，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那件披在身上的外套，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当沈屹然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最终平稳地停靠在涂阖公寓楼下时，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过车窗，勉强照亮了车内两人神色各异的脸。
引擎熄火，周围瞬间陷入一种近乎死寂的安静。
涂阖没有动。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低垂着头，浓密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紧绷的身体线条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清晰地透露出他此刻的抗拒和不安。
他磨磨蹭蹭地，一点点动作都没有，明显是不想下车，回到那个没有沈屹然的公寓。
这短暂的寂静，像是在凌迟着他的神经。他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令人恐慌的疏离。
他深吸了一口气，侧身将自己微凉而颤抖的手，轻轻覆盖在了沈屹然依旧搭在方向盘的手背上。
“屹然……”涂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哭腔，他抬起头，望向沈屹然冷硬的侧脸，眼中充满了祈求和无助，“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还是想挽留，想打破这可怕的沉默，哪怕只是得到一句回应，也能让他濒临崩溃的心得到一丝喘息。
沈屹然没有立刻抽回手，但也没有任何回应。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车窗外虚无的某一点，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纵容，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的冰冷。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沙哑，反问道：
“你觉得呢？”
这三个字，像三根冰锥，狠狠扎进涂阖的心脏。
“我，我和顾渊刚才真的没什么！”他急切地辩解着，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手指也无意识地收紧，仿佛想从沈屹然那里汲取一点力量和信任。
“他只是……我们只是在说黎鲤的事情！你有什么误会，你跟我说，我都可以解释的，好不好？屹然，你相信我。”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只想尽快澄清。
沈屹然静静地听着他的辩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精准地劈开了涂阖所有试图掩饰的角落。
“你之前喜欢过顾渊？”沈屹然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涂阖瞬间变得慌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
涂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住，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屹然，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他愣住了。
这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在他年少懵懂、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确实对那个阳光俊朗、才华横溢的学长顾渊，产生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好感，每次见到对方那张脸就会心跳加速。
他甚至因为得知顾渊和黎鲤在一起后，感到失落和难过，一度远走国外，或多或少也有这份未能宣之于口的情愫的影响。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一看到顾渊那张脸，就忍不住心动。
可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模糊得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具体的感受了。
自从遇到沈屹然之后，他的整颗心、所有的情绪和所有的目光，都只为他而牵动。
顾渊于他，早已成为了一个仅仅是“黎鲤恋人”的普通朋友符号，他早就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了！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承认吗？承认他曾经对顾渊有过好感，那沈屹然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别有用心？
不承认？可那又是事实……
他的沉默，他脸上瞬间的慌乱和无法辩驳的窘迫，在沈屹然看来，无疑是最直接的确认。
沈屹然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之光，也彻底熄灭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冰冷。
“不用解释了。”他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一种心死后的平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涂阖感到恐惧。
他抽回了被涂阖握着的手，动作缓慢却不容拒绝，“先下车。”
这平淡的驱逐，彻底击溃了涂阖的心理防线。
“不，我不要下去！”涂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出声，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绝望。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和矜持，猛地扑上前，双手死死抓住了沈屹然胸前的衣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涂阖眼泪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沈屹然昂贵的衬衫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你让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屹然……求求你了……我不要一个人回去……我不要……”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声音哽咽破碎，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和无助，紧紧抓着沈屹然的衣领。
沈屹然的身体僵硬着，任由涂阖抓着他的衣领，感受着他温热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衬衫。
他看着眼前这张布满泪痕、写满了恐慌和依赖的漂亮脸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搓。
看着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浑身都在发抖的涂阖，沈屹然深深地、无力地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他抬起手，不是推开他，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认命般的温柔，用指腹轻轻擦去涂阖脸上的泪水。
“不要哭，”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比刚才软化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先冷静一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