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静思苑内只余几盏宫灯摇曳出温暖的光晕。林晚星刚将一双儿女安顿好,便见太后与摄政王相携而来。太后今日特意换了身简便的常服,发髻也梳得简单,倒是摄政王仍是一身未来得及换下的朝服,蟒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显然是从政务中抽身便直接过来了。
“都安排妥当了。”林晚星迎上前,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完成重任的轻松,“那边……嗯,就是我‘老家’的住所,已经按照最高标准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一应俱全,绝对安全隐秘。”
太后满意地点头,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拉住林晚星的手,瞥了一眼身旁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摄政王,压低声音笑道:“晚星,你说若是把你皇叔冷不丁带到你故乡去,他会是怎样一副模样?会不会比他当年单枪匹马闯敌营还要紧张?”
林晚星闻言也不由笑了,配合地压低声音:“母后这一说,我还真有点期待。那边与这里确实大不相同,规矩、物件都差异极大。不如趁现在有空,先带皇叔过去熟悉熟悉环境?免得临到生产时,他这位‘定海神针’反倒因为不熟悉而手忙脚乱。”
太后转身,笑意盈盈地看向摄政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远哥,待会儿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可都要稳住心神,莫要大惊小怪,失了你这摄政王的威风。”
摄政王萧远负手而立,闻言剑眉微挑,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以为然,语气沉稳而自信:“婉儿,你未免太小看为夫了。本王半生戎马,尸山血海都蹚过,奇门遁甲、机关陷阱也见过不少。林妃的故乡再奇特,难道还能比千军万马的战场更慑人不成?无非是些风土人情、器物形制不同罢了。”
林晚星与太后交换了一个“等着瞧”的眼神,也不多言,只侧身引路:“既然如此,皇叔请随我来。”
她引着二人走进内室,来到那扇看似普通的雕花木门前。摄政王面露疑惑,这分明是通往寝殿内间的门,有何奇特?正要发问,却见林晚星伸手轻轻一推——
门后并非熟悉的寝殿景象,而是一个明亮得刺眼、布置奇特的房间(现代别墅卧室)。光滑如镜、能清晰倒映人影的地板(强化复合地板),散发着柔和却稳定光晕、不见烛火亦无烟气的顶灯(LEd吸顶灯),还有那些线条简洁、造型奇特的家具摆设,无一不冲击着摄政王固有的认知。
“这……”摄政王脚步猛地一顿,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瞳孔仍是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进入了戒备状态。这与他想象中任何“异域”的景象都截然不同。
太后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上前自然地挽住他微微绷紧的手臂:“这就被镇住了?方才不是还说尸山血马都走过,不怕么?”
摄政王定了定神,强自压下心头的波澜,沉声道:“……不过是光线明亮些,摆设奇特些。”他稳住心神,迈过门槛。当他踏上那光洁得不像话的地面时,还是下意识地低头,用靴底轻轻蹭了蹭,确认其坚实程度。
“这里是晚星在……嗯,‘老家’的住所。”太后熟门熟路地走到卧室内的双人沙发前坐下,惬意地靠了靠,拍了拍身边柔软的位置,“来,远哥,坐下试试这个,比宫里那些硬邦邦的紫檀木椅舒服多了。”
摄政王谨慎地坐下,感受到身下沙发将身体包裹起来的柔软触感和支撑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他环顾四周,目光立刻被对面墙上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薄框(液晶电视)吸引:“那是何物?为何薄薄一片,框中似有人影景物闪动?” 他注意到电视屏幕反射出的光影。
“哦,那个啊,叫‘电视机’。”林晚星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对着屏幕轻轻一按,“类似于咱们的说书先生或者皮影戏,不过能显示更真实、更生动的画面和声音。”
屏幕瞬间亮起,正在播放的国际新闻画面里,金发碧眼的主持人正语速飞快地说着摄政王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右手下意识地按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入宫时按规矩解下了佩剑。他眉头紧锁,紧盯着屏幕上那些“异邦人”:“这、这些人是……?他们为何被囚于此框中?说的是何种语言?”
“皇叔莫慌,莫慌!”林晚星连忙解释,同时拿起另一个遥控器切换了频道,“这些都是假的,是演出来的,不是真人被困在里面。您看这个——” 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古装剧画面,刀光剑影,倒是让摄政王稍微放松了些。
太后看着摄政王这难得一见的、带着点茫然和警惕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远哥,你方才的威风呢?镇定呢?不过是个会动的画框而已。”
摄政王萧远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重新坐下,挺直了背脊,强作镇定道:“……不过是一些……嗯,较为精奇的视听技巧罢了。与军中使用的沙盘舆图,原理或有相通之处。” 只是这“沙盘”未免太过栩栩如生。
林晚星忍着笑,又带他参观了相连的浴室。当看到那个洁白如玉、造型流畅,旁边还有不少按钮的按摩浴缸时,摄政王终于忍不住指着它问道:“这白玉池……造型颇为奇特,边缘这些突起和按钮又是作何用处?莫非是什么机关?”
林晚星走过去,一边演示一边解释:“皇叔,这个叫按摩浴缸。您看,拧开这里就能自动流出热水冷水,调节温度。旁边的按钮可以控制池底和侧壁的一些小孔喷出水流,冲击身体,达到放松按摩的效果。母后之前坐过的那辆‘特制马车’里,也有类似的小型净身设备,不过这个更大更舒适。” 她提到了之前的房车,让摄政王有个联想。
温热的水流哗哗涌出,氤氲起些许水汽。摄政王看得目不转睛,虽然面上不显,但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的惊奇。太后在一旁打趣道:“等哀家生产完,身子爽利了,定要好好试试这大家伙,可比马车里那个小玩意儿舒服多了。”
最后,林晚星带着二人来到开放式厨房。当她打开双开门冰箱,取出几瓶冰镇的果汁饮料时,摄政王的目光再次被牢牢锁住,他终于忍不住指着冰箱问道:“这巨大的立柜……为何触手冰凉?竟能自行制冰?柜内灯盏为何人一靠近便自行点亮?这……这又是何种玄妙机关?” 这让他想起了房车里那个能保鲜食物的小箱子,只是眼前这个庞大了无数倍,功能似乎也更惊人。
林晚星笑着递给他一瓶饮料:“皇叔,这个叫冰箱,主要作用就是保持低温,用来储存食物,防止腐败变质,制冰只是顺带的功能。里面的灯是感应的,开门就亮,关门就灭,为了方便取物。原理嘛……比较复杂,简单说就是利用了一种特殊的‘冷气’。” 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您尝尝这个,解解渴。”
摄政王谨慎地接过那铝制的易拉罐,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研究,光滑的金属罐体,找不到任何开口。他尝试着用力,却不知从何下手,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是太后看不过去,笑着接过罐子,熟练地“啪”地一声拉开拉环,递回给他:“喏,我的王爷,是这样开的。学着点。”
他小心地接过,学着太后的样子抿了一口,冰凉的触感和酸甜奇特的味道让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看了看罐子,却又忍不住再喝了一口,细细品味。
“如何?”太后歪着头笑问。
“……尚可。”摄政王故作平静地评价,语气淡然,但手中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握着那个冰凉新奇的铝罐,指腹摩挲着上面凹凸的纹路,仿佛在研究什么稀世的战利品。
参观完毕,三人回到客厅。摄政王独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远处林立的高楼、近处花园里自动喷洒的灌溉系统(又一样与房车花园类似的自动化设备),以及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亮着灯光的“铁盒子”(汽车),久久沉默不语。霓虹闪烁,车灯如河,这一切构筑的夜景,完全超出了他毕生的认知范围。
“现在可还觉得,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奇技淫巧’?”太后轻轻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着窗外,轻声问道。
摄政王萧远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侧头看向太后,冷峻的眉眼间染上一丝复杂的情绪,坦诚道:“是本王……坐井观天,狂妄自大了。此地种种,确实……匪夷所思,超乎想象。尤其是这些器物背后所代表的……那种对自然之力的精妙运用和掌控。” 他想到了能自行出水的浴缸、能制造寒冷的冰箱、能自行点亮熄灭的灯,还有窗外那些无需马拉却奔驰如电的车……这一切都指向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强大的力量。
林晚星也走过来,微笑道:“皇叔能这样想就好。待母后生产时,可能还需要您在这里多待些时日,稳定心神,帮忙照应呢。”
摄政王转身,面向林晚星,竟是郑重地拱手,行了一个极其正式的谢礼:“有劳林妃如此费心安排,筹措这般……神仙境地。婉儿的安危,以及未来孩儿的安危,本王……便托付给你了。” 这一礼,不再是摄政王对皇妃的礼节,而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对能给予妻儿最安全保障之人的由衷感谢与重托。
夜深了,林晚星将二人送回静思苑。当那扇连接两个世界的门再次轻轻合上时,摄政王站在熟悉的宫宇之中,望着窗外亘古不变的宫墙与月色,鼻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世界某种清洁而陌生的气息,竟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恍如隔世之感。
“如何?”太后看着他微微出神的样子,再次笑问,带着些许促狭,“现在还觉得,自己不会大惊小怪吗?”
摄政王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苦笑着摇了摇头,坦然承认:“是本王输了。林妃的故乡……确实光怪陆离,超乎常理。也难怪她能拿出那许多新奇之物。” 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林晚星背后所代表的,是怎样一个无法估量的世界。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视而笑的两人身上。对于即将到来的生产,他们心中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隐忧,似乎被这趟奇异的旅程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信心与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