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小比的会场设在主峰下的巨大演武场上。平日里空旷的场地此刻已是人声鼎沸,旌旗招展。数座高大的擂台以玄铁木搭建,环绕着中央的主擂,周围设有观礼台,已有不少外门弟子和内门执事落座,更远处还有零星几位气息渊深的长老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紧张以及淡淡的灵力波动。剑器交击之声、呼喝之声、议论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张二狗跟着一队同样被临时征调来的杂役,低着头,穿梭在人群边缘,负责将一些备用兵器、疗伤丹药以及清水等物搬运到指定区域。他刻意收敛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那些疲惫麻木的杂役毫无二致,但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视着整个会场。
他看到擂台上剑光纵横,身法腾挪,各种基础乃至进阶的剑诀被那些外门弟子施展出来,虽大多匠气十足,缺乏灵动,却也威力不俗,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快看!是凌天羽师兄!”
“凌师兄好强的剑气!对手根本近不了身!”
“听说凌师兄早已炼气八层圆满,此次小比志在头名,直入内门!”
一阵尤其热烈的欢呼声从中央主擂方向传来。张二狗顺势望去,只见主擂之上,一位身着华贵蓝衫、面容倨傲的青年负手而立,正是有过节隙的凌天羽。他并未出剑,仅以指代剑,挥洒间道道凌厉剑气激射而出,将对一位炼气七层的弟子逼得狼狈不堪,护身罡气摇摇欲坠。
不过三招,那弟子便被一道剑气震飞出台,口溢鲜血。
凌天羽收指,下巴微抬,享受着台下众人的崇拜与欢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台下忙碌的杂役人群,在低着头的张二狗身上似乎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瞬,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
张二狗立刻低下头,心中凛然。这凌天羽,果然实力强横,而且感知敏锐,自己如此收敛,竟似乎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发什么呆!快把水送到三号台那边去!那边的师兄们等着呢!”一个监工弟子不耐烦地推了张二狗一把,呵斥道。
张二狗连忙应声,抱起一桶清水,快步走向三号擂台。他能感觉到,背后似乎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
果然,刚走到三号擂台下方,正准备将水桶放下,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脚,极其隐蔽地绊了他一下!
这一下时机刁钻,力道阴狠,若是寻常杂役,定然收势不住,要么当场摔个狗吃屎,要么就得把水桶脱手扔出去——无论哪种,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都是冲撞赛场、惊扰比试的大罪!
张二狗心中冷哼,灵锻力瞬间运至下肢,身体看似踉跄了一下,脚下却如生根般稳住,同时手腕巧妙一抖,那眼看要倾覆的水桶晃了几晃,竟被他硬生生稳住,只有几滴水花溅了出来。
“啧。”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失望的咂嘴声。
张二狗抬头,只见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面相陌生的瘦高个弟子,正若无其事地将脚收回,脸上还带着一丝假惺惺的“关切”:“哎呀,这位师弟,走路可要小心些,这要是撞到人或是打湿了擂台,可不好交代啊。”
张二狗垂下眼帘,低声道:“多谢师兄提醒,是弟子不小心。”他心中雪亮,这定是凌天羽或者赵干指使的人,开始动手了。
那瘦高个弟子见没能得逞,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挤入人群中。
张二狗放下水桶,继续忙碌,心中警惕提到了最高。对方一次不成,定然还有后手。
小比激烈进行,不断有人胜出,有人败退。杂役们的活儿也越发繁重,需要及时清理擂台上的血迹,搀扶受伤弟子,补充物资。
期间,张二狗又“巧合”地遇到了几次意外:搬运的兵器架突然螺丝松动垮塌,路过的弟子“不小心”将蕴含暗劲的剑鞘扫向他后心,甚至有一次,一枚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小石子,精准地打向他膝弯要穴!
每一次,他都凭借远超普通杂役的反应能力和对灵锻力的精细控制,险之又险地“侥幸”避开或化解,表现得既狼狈又幸运,仿佛真是走了狗屎运才没出事。
暗中出手之人一次比一次急躁,手段也一次比一次阴狠。
张二狗心中怒火渐积,却强行压下。他知道,对方就是要逼他出手反抗,一旦他显露超出杂役的实力,立刻就会落下口实,给予他们光明正大出手镇压的借口。
必须忍耐。
午后,一场重量级的对决在主擂上演。对决双方皆是此次小比的热门人物,一位是声名在外的凌天羽,另一位则是同样炼气八层、以一手《叠浪剑法》闻名的女修,名叫柳依依。
两人剑来剑往,剑气纵横,打得精彩纷呈,引得全场注目,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张二狗也被安排到主擂附近负责搬运一些沉重的演练器械。他一边低头干活,一边分神关注着擂台上的比斗。这等级别的战斗,对他而言亦是难得的观摩学习机会。
凌天羽的剑法凌厉霸道,充满侵略性;而柳依依的剑法则如潮水般连绵不绝,善于防守反击。两人一时斗得难分难解。
就在战至酣处,凌天羽突然厉喝一声,剑势暴涨,使出了一招威力极强的《破云剑诀》中的杀招“云裂星沉”,剑光如瀑,直压而下!
柳依依面色凝重,全力运转叠浪剑意,剑光层层叠叠,如惊涛拍岸,迎击而上!
轰!
两股强悍的剑气猛烈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逸散的劲气甚至吹得擂台边缘的旗帜猎猎作响,靠近擂台的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就在这气劲交杂、视线模糊的瞬间,张二狗猛地感到一股极其隐晦却恶毒的阴劲,如同毒蛇般从侧面人群之中射出,并非射向擂台,而是直扑他的后腰!
这股阴劲刁钻无比,若是被击中,足以瞬间废掉他的肾脏,外表却可能只像个意外撞伤!而且时机抓得极准,正值全场注意力都被擂台碰撞吸引的刹那!
歹毒!这是要下死手!
张二狗瞳孔骤缩!此刻再闪避或完全化解而不露痕迹已几乎不可能!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断。体内灵锻力瞬间凝聚于后腰要害处,层层叠叠布下微不可查的防御,同时身体顺着那阴劲的来势,极其“自然”地向前一个趔趄。
“噗!”
阴劲及体,虽被灵锻力抵消了大半,仍有一小部分透入,震得他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他借着前扑的势头,“哇”地一声,将那股逆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向前扑倒,正好撞在那一堆刚刚搬过来的沉重演练器械上。
哗啦啦!
器械散落一地,发出巨大的噪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擂台上的激烈碰撞也刚好告一段落,凌天羽似乎略胜半招,逼退了柳依依,正享受欢呼,也被台下的骚动吸引了注意。
“怎么回事?!”一名负责维持秩序的外门执事立刻厉声喝问,脸色不悦。小比期间,杂役出错可是会影响他的考评。
“执事大人恕罪!”张二狗挣扎着爬起来,嘴角还挂着“血迹”,脸色“苍白”,气息“虚弱”,指着散落的器械,一副惊魂未定又委屈惶恐的模样,“弟子、弟子刚才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没站稳……”
那执事眉头紧锁,看向散落的器械和张二狗“凄惨”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众人注意力刚才都在擂台上,谁也没看清具体怎么回事,只看到这杂役突然吐血扑倒,撞翻了东西。
“没用的东西!毛手毛脚!惊扰了比试,你担待得起吗?!”执事不耐烦地斥骂道,却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只当是这杂役自己体弱出错,“滚下去!换个人来!”
“是、是……”张二狗连声应着,低着头,踉踉跄跄地退了下去,仿佛伤得不轻。
转身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人群中一个迅速缩回的阴鸷眼神——正是之前绊他的那个瘦高个弟子!此刻他脸上带着一丝错愕与不甘,似乎没料到张二狗竟能用这种方式化解,还顺势演了一场苦肉计。
凌天羽站在擂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化为一丝冰冷的嘲讽,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
张二狗退到人群后方,靠在角落,缓缓调息,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后腰处仍隐隐作痛,那阴劲着实狠辣。
他心中冷意更盛。对方已然开始下死手了。这外门小比,于他而言,真是步步杀机。
必须尽快想办法破局。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旁边几个正在休息等候上场的弟子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这次小比头名的奖励格外丰厚,除了破格录入内门,还有一次进入‘剑池’感悟的机会!”
“剑池?可是那传说中藏着无数前辈剑意、甚至可能有灵剑择主的剑池?”
“正是!听说去年就有一位师兄在剑池中得到了一柄下品灵剑的认可!”
“啧啧,真是天大的机缘啊……”
剑池?灵剑择主?
张二狗心中猛地一动,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断剑。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拥有“剑”,并解释其来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