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
黏稠冰冷的海水堵住口鼻,灌进喉咙。
肺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喘不上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下一秒就要炸开。
“噗哈——!”
林凡在漆黑的海水里猛地呛咳,睁开了双眼。
剧烈的冲击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耳边是深海独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恐怖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要生生碾碎他的骨头。
飞船解体了。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清醒。
林夕!蕾娜!
深入骨髓的恐惧压倒了身体的剧痛。
肺快炸了,他不管。
他拼命划动四肢,双手在冰冷黑暗的海水里疯狂摸索。
必须找到她们!
蕾娜是三代神体,就算能量耗尽,也淹不死。
但林夕不行!
她不一样!
为了那次玩命的跃迁,她耗光了体内最后一颗神圣原子。
现在的她,比最脆弱的普通人还要虚弱!
深海的低温和高压,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要了她的命!
林凡的动作更加疯狂。
林夕!
他在心里嘶吼,喉咙却因为呛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调动【绝对量子掌控者】的能量,但身体里空空如也。
像是被彻底掏空了。
那一次搏命的跃迁,把他和林夕都榨干了。
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量子能量。
突然,指尖触到了一抹柔软与冰凉。
是布料。
一缕顺滑的长发,在水中轻轻拂过他的手背。
林凡的心脏狠狠一跳。
他想都没想,伸出颤抖的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身体,死死地抱进怀里。
是林夕!
他摸到了她熟悉的轮廓!
她一动不动地悬浮在水中。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生命迹象,正在飞速消失。
来不及多想!
林凡抱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水面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游去。
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哗啦!”
头终于冲出水面。
咸腥的空气疯狂涌入肺里,他整个人虚脱般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咳出肺里的海水,喉咙火辣辣地疼,像被刀子割过一样。
他费力地环顾四周。
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上,漂浮着几块还在冒着黑烟的飞船残骸。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躲在厚重的乌云后面,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
“蕾娜!蕾娜!”
林凡单手紧紧抱着昏迷的林夕,用沙哑到几乎失声的嗓子大声呼喊。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海风和海浪拍打残骸的哗哗声。
没有回应。
他低下头,看向怀里的林夕。
她的脸在微弱的星光下,惨白一片,看不见半点血色。
嘴唇已经发紫。
她的生命正在从这具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流逝。
速度快得惊人。
“林夕!醒醒!你他妈给我醒醒啊!”
林凡颤抖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她毫无反应。
她的皮肤冰冷,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怎么办?
他自己的能量也耗尽了。
手腕上的维生装置屏幕一片漆黑,早就进了水,彻底报废。
他没办法给她补充任何能量!
拼了命才把她从华烨那个杂碎手里救出来。
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她在这里,在自己怀里,就这么死掉?
不!
绝对不行!
林凡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
生命共享!
对,还有生命共享!
他和她之间,有着最根本的生命链接!
他的命,就是她的命!
他闭上眼,榨干自己最后一丝精神力,在灵魂深处咆哮。
“我的命……分给你!全部都给你!”
“燃烧我的生命本源……把能量传给她!快啊!”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和林夕之间的链接,因为两人都太过虚弱,已经断开了。
毫无反应。
“草!”
林凡绝望地骂了一句,声音里全是无力和悔恨。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块巨大的船体残骸后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咳咳……”
林凡猛地转过头。
死灰般的眼中爆发出一点光芒。
是蕾娜!
他立刻抱着林夕,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游了过去。
蕾娜正狼狈地趴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板上。
她脸色苍白,正费力地咳出肺里的积水。
她的神力也已经耗尽,虚弱到了极点。
看到林凡和林夕,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林凡……你们……没事吧?”
“先别说话!”
林凡打断她,手忙脚乱地将林夕也弄到金属板上。
他现在没时间管蕾娜。
蕾娜至少还活着,但林夕……快不行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焦急,怀里的林夕,那长长的睫毛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俯瞰整个宇宙的银色眼眸,此刻在黑暗中显得空洞又迷茫。
“林……凡?”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我在这里!”
林凡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夕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被海水泡得发白的脸,看着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焦急与恐慌。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消失”。
能量已经不足以维持这具凡人之躯的存在。
她快要“死”了。
第二次。
她缓缓抬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抚上林凡的脸颊。
她的指尖冰冷,而且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别……怕。”
她看着林凡,嘴角扯出一个虚弱却温柔的微笑。
“能……以一个凡人的身份,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认识你……真好。”
说完,她的手无力地滑落。
她身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她的身体,从脚开始,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决绝地飘散在夜风里。
“不——!!!”
林凡的瞳孔骤然缩到了极致!
他眼睁睁看着那金色的光点从她身上剥离,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准你走!听见没有!我不准你走!”
林凡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去他妈的规则!
去他妈的能量耗尽!
老子不信命!
在这一刻,他猛地低下头,不带一丝一犹豫,狠狠地吻上了她那冰冷又正在消失的嘴唇!
他要把自己的气息、温度、灵魂、生命,用这种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强行渡给她!
【警告:目标能量接收通道已关闭!】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给我开!!!”
林凡在心中狂吼。
【警告:因目标生命体征极度虚弱,无法主动吸收能量!】
“那就给老子灌进去!!!”
【检测到零距离、高密度生命本源接触……】
【正在判定行为模式……】
【判定为:强制生命灌注!】
【宿主意志确认!强制传输协议……启动!】
【正在燃烧宿主生命本源,进行高维能量转换……】
嗡——!
金色的能量从他体内被野蛮地抽出,通过双唇,疯狂涌入林夕那即将消散的身体!
那道已经中断的生命链接,被这股不惜一切的疯狂意志,强行接通、点燃!
林凡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瞬间抽空,灵魂都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庞大的生命本源,化作精纯的能量洪流,疯狂涌入林夕的身体!
【生命倒计时:185天……】
【180天……】
【170天……】
【160天……】
【150天……】
林凡的黑发从发根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片刺目的霜白,并迅速向上蔓延!
他的脸颊迅速消瘦下去,皮肤失去血色,眼窝深陷。
短短几秒钟,他就透出一股生命被燃尽的憔悴与苍老。
一旁的蕾娜看呆了。
“林凡!你疯了!你会死的!”
她想阻止,却虚弱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奇迹发生了!
林夕那快要消散的身体,在得到这股庞大生命能量的野蛮冲刷后,停止了崩溃!
那些已经飘散开的金色的光点,仿佛受到了某种绝对命令,发出一阵尖啸,疯狂地倒流而回!
光点重新汇聚!
虚幻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凝实!
冰冷的皮肤恢复了人类应有的温度!
苍白发紫的嘴唇,渐渐有了一丝健康的血色!
她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双鬓斑白、面容憔悴的男人。
他正在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一滴滚烫的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混着咸涩的海水,没入两人紧紧贴合的唇间。
不远处,趴在金属板上的蕾娜,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她看着眼前这在黑夜大海上、被金色光芒笼罩的“生命之吻”,整个人都傻了。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幽灵穿梭艇里,林凡快死的时候,林夕也是这样吻上去救他的。
现在,剧本反过来了。
又来?还让不让本女神活了?
老娘也快死了好不好!
就不能也来抢救一下老娘?
我他妈又当灯泡了?
还是个会发光的超大功率灯泡!
蕾娜默默地闭上眼睛,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那对不要命的鸳鸯,用尽全身力气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心好累,感觉女神的神力都要被这恋爱的酸臭味给腐蚀了。
毁灭吧,我累了,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