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像两个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痛。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步都靠着意志力在强撑。身后,那道青色剑光如同附骨之疽,不紧不慢地缀着,时不时斩下一道剑气,逼得他们连滚带爬,在泥泞和乱石间增添新的伤口。
屈辱!
子珩从未感觉如此屈辱!像是一只被猎人驱赶的兔子,所有的挣扎在对方眼中都只是可笑的表演。
“这边!快!”他嘶哑地低吼,拉着气喘如牛的钱多多,冲进了一片乱石嶙峋的洼地。这里的石头颜色暗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空气中弥漫的兵煞之气陡然变得浓烈、混乱,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刺穿着人的灵识和皮肤。
就连空中那名驾驭飞剑的精英弟子,眉头也微微蹙起,飞剑的青芒似乎受到了一丝干扰,变得不那么稳定。他显然也察觉到了此地环境的异常。
“不行了……跑……跑不动了……”钱多多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淌。
子珩也到了极限,他背靠着一块冰冷粗糙的巨岩,胸膛剧烈起伏,感觉下一秒心脏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看了一眼空中那个如同死神般的身影,又感受着周围那混乱、暴戾却隐隐与他体内龙气产生微弱共鸣的兵煞能量,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猛地抓住钱多多的胳膊,因为急促而声音发颤,眼神却亮得吓人:
“这里……煞气浓得化不开!对我们不利……”
他顿了顿,死死盯着空中那个因为环境干扰而暂时停下攻击、正冷冷审视着他们的精英弟子,一字一句道:
“对他,更不利!”
钱多多一愣,随即小眼睛里猛地爆发出精光!“你是说……”
“赌一把!”子珩咬牙,“他依赖飞剑和灵力,这里的混乱煞气就是最好的干扰源!你还有没有能制造混乱、干扰他灵识的东西?”
“有!压箱底的‘乱神迷踪阵’阵盘!效果不强,但在这里……”钱多多瞬间明白了子珩的意图,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裂纹的玉质罗盘,“够他喝一壶的!”
“布阵!我来吸引他注意!”子珩毫不犹豫地说道。
空中,那精英弟子显然失去了耐心。“玩够了吧,蝼蚁。”他并指一挥,飞剑青光大盛,就要施展更强力的攻击,一举拿下两人。
就在这刹那——
子珩猛地从巨石后站了出来!
他没有逃跑,反而直面那精英弟子,体内那丝微弱得可怜的龙气被他强行催动,并非攻击,而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主动、高调地释放出自身的气息,尤其是其中那缕属于白起的兵煞锐气!
“嗡!”
仿佛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洼地兵煞之气,被子珩这蕴含着同源气息的龙气一引,瞬间沸腾了!
呜呜的风声变成了金铁交鸣的幻听,地面上暗红色的煞气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升腾而起,空气中的压力骤增!无数混乱、暴戾的意志碎片,如同无形的利刃,疯狂地冲击着所有人的意识!
那精英弟子脸色微变!他感觉自己的灵识如同陷入了泥沼,变得滞涩不堪!脚下飞剑的光芒剧烈闪烁,与周围环境的排斥感大大增强,操控起来远不如之前圆转如意!
更让他心惊的是,下方那个他眼中的蝼蚁,此刻周身竟然萦绕着一层淡金与血红交织的微光,与这片凶地的煞气隐隐呼应,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
“就是现在!”钱多多躲在暗处,猛地将手中那布满裂纹的阵盘拍在地上,一口精血喷在上面!
“噗!”
阵盘应声而碎,但一道无形的、扭曲光线和灵识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与本就混乱的兵煞环境叠加在一起!
刹那间,在那精英弟子的感知和视野中,下方的洼地变得光怪陆离!子珩的身影仿佛化作了数十个,在煞气迷雾中若隐若现!岩石在移动,地面在扭曲!他的灵识彻底失去了对目标的精准锁定!
“雕虫小技!”精英弟子又惊又怒,厉喝一声,强行催动飞剑,朝着感知中最强烈的几个能量点斩出数道剑气!
轰轰轰!
剑气将几块巨石炸得粉碎,却全都落在了空处!
而就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心神因环境干扰和攻击落空而出现一丝迟滞的瞬间——
真正的杀机,来了!
子珩如同鬼魅般,从一处被幻阵扭曲了位置的岩石阴影中暴起!他没有选择远程攻击,而是将体内最后所有的龙气,连同那缕兵煞锐气,毫无保留地压缩、凝聚于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
那指尖,亮起一点极致的、如同寒星般的金红光芒!周围的煞气仿佛受到了吸引,自发地向那一点汇聚!
他将自身化作了一柄箭矢!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于这一指之上!
身随念动!快如闪电!
趁着那精英弟子因幻阵和煞气干扰而心神摇曳、未能完全锁定他的刹那,子珩的身影穿透稀薄的煞气迷雾,瞬间逼近到了对方身前数米之处!
然后,一指点出!
直刺对方因驾驭飞剑、灵力运转而必须维持的胸腹间气海要害!
这一指,没有任何花哨,只有凝聚到极点的穿透,以及一股一往无前、以身为饵、死中求活的惨烈兵煞之意!
那精英弟子瞳孔骤缩!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仅没逃,反而敢如此近身,发出如此决绝的一击!那指尖凝聚的金红光芒,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真正的威胁!
仓促之间,他只能勉强调动护身灵力,同时飞剑回防!
“嗤——!”
子珩的指尖,点中了那层仓促凝聚的青色护身灵光!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穿刺声!
金红光芒与青色灵光疯狂侵蚀、湮灭!
那精英弟子闷哼一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他感觉到一股霸道、灼热又带着破灭锐意的力量,竟然强行穿透了他筑基期的护身灵光,虽然威力大减,却依旧如同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了他的气海经脉之中!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逆血终究没能忍住,喷了出来!身形在空中一阵摇晃,脚下的飞剑也发出一声哀鸣,光芒黯淡了大半!
他受伤了!
虽然不重,但确确实实,被一个他视为蝼蚁、修为远低于他的人,伤到了!
“你……你竟能驾驭兵煞?!”他捂着气血翻腾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从半空力竭跌落、被钱多多慌忙接住的子珩,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子珩瘫在钱多多怀里,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脸色灰败,但看着空中那受伤吐血的精英弟子,嘴角却艰难地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赌赢了!
“咳咳……”钱多多扶着子珩,看着空中那狼狈的精英弟子,又惊又喜,压低声音兴奋道:“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们卡地形了!”
那精英弟子脸色铁青,感受着体内那股难以驱除的、带着兵煞锐意的异种能量正在不断破坏他的经脉,又看了看下方这片让他极其不适的凶地,以及那两个虽然虚弱却眼神凶狠的“蝼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强烈的杀意。
但他最终没有选择立刻冒险强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伤势,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画着黑云图案的玉符,毫不犹豫地一把捏碎!
“咻——嘭!”
一道漆黑的云气箭矢冲天而起,在高空中炸开成一朵模糊的黑云图案,方圆数十里清晰可见!
求救信号!他在呼叫更强的援兵!
“坏了!”钱多多脸色大变。
子珩的心也沉了下去。一个筑基精英就已经让他们险死还生,再来更强的……
那精英弟子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声音如同寒冰:“你们,跑不了。”
说完,他竟不再理会两人,驾驭着光芒黯淡的飞剑,向后飞退了一段距离,落在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盘膝坐下,显然是打算先压制伤势,等待援兵到来。
压力,如同实质的冰山,压得钱多多几乎喘不过气。
“完了完了...这下真是瓮中之鳖了!”钱多多面如死灰。
然而,子珩却站直了身体。他不再看那疗伤的弟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后——那片翻涌着血色与死亡气息的兵煞绝地。
他的眼神,不再是绝望和挣扎,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他不是在等援兵。”子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是在等我们被这里的煞气逼疯,或者...被即将到来的援兵吓破胆。”
“那我们...”
“我们偏不。”子珩打断钱多多,他体内那缕兵煞锐气在绝境中异常活跃,仿佛在与远方核心区的某种存在遥相呼应。“他不敢进来,这里就是我们的生路。”
“你疯了?!进去是十死无生!”
“留在这里,是十死无生!”子珩猛地回头,眼中竟有金红之芒一闪而逝,“赌一把!赌我这‘人皇血脉’,赌帝辛前辈和鬼谷前辈的指引!要么在这里等死,要么进去,搏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