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石缝里渗出的涓涓细流,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地滋养着凌风濒临枯竭的意志。他愈发沉浸在那种与混沌之气共鸣的玄妙状态中,每一次成功的汲取,都让他感觉距离打破枷锁更近了一分。他甚至开始尝试,在汲取混沌之气的同时,引导其一丝微弱的力量去冲刷左臂的伤处,效果虽然缓慢,却远胜于之前的自然愈合。
然而,这片绝望的矿场,似乎容不下任何形式的希望生长,哪怕这希望隐藏得再深。
这天下午,凌风正沉浸在又一次成功的能量汲取中,心神与那稀薄的混沌之气交融,几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他挥动矿镐的动作,在外人看来依旧迟缓笨拙,但在那看似无力的表象下,肌肉的发力、角度的调整,却隐隐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契合某种韵律的流畅感。这是他身体在混沌之气滋养下,本能产生的细微优化。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优化,引起了疤脸的注意。
疤脸拎着电光长鞭,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饿狼,三角眼扫过一个个麻木的身影。当他目光落在凌风身上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这小子,好像……没那么吃力了?虽然依旧满头大汗,衣衫破烂,但那挥镐的动作,似乎少了前几天那种濒临散架的僵硬感。
是错觉?还是……
疤脸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殿主赵虎特意交代要“好好照顾”的人,他可不敢有丝毫大意。任何一点异常,都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不动声色地踱步到凌风身后,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抱着双臂,冷冷地观察着。
凌风此刻正捕捉到一缕颇为精纯的混沌之气,心神沉浸在功法运转的快感中,一时竟未察觉到身后危险的临近。他下意识地调整呼吸,配合着挥镐的节奏,体内那丝微弱的神力流淌得似乎顺畅了那么一瞬。
就是现在!
疤脸眼中凶光爆射!他猛地扬起手中的电光长鞭,那鞭身上缠绕的刺目雷光噼啪作响,带着一股残忍的毁灭气息,毫不留情地朝着凌风的后背狠狠抽下!
“小杂种!敢偷懒!”
鞭影快如闪电,破空声尖锐刺耳!
凌风在鞭风及体的瞬间才猛然惊醒,一股冰冷的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竖!他想躲,但身体被环境威压和自身伤势拖累,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他只能凭借着战斗本能,竭力将身体向前一倾,同时勉强催动混沌神体,试图硬抗!
“啪——!!!”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爆响!
电光长鞭结结实实地抽在凌风的后背上!那狂暴的雷光瞬间炸开,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皮肉,甚至穿透进去,灼烧着他的筋骨!
“呃啊——!”
凌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惨哼,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抽得向前扑倒在地,手中的矿镐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岩石上。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仿佛整块皮肉都被撕裂、烤焦,一股焦糊味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他趴在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抽搐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死过去。喉咙里涌上腥甜的液体,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哼!废物就是废物!稍微放松盯着你,就敢给老子偷奸耍滑!”疤脸提着兀自闪烁着电光的长鞭,走到凌风面前,用靴子尖踢了踢他的脑袋,语气充满了残忍的快意,“今天的份额,加到两百斤!挖不够,老子抽死你!”
周围的矿奴们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麻木地看了过来。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劝阻,只有一片死寂的注视。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甚至有些人的眼中,还闪过一丝病态的、看到他人遭受与自己相同苦难时的扭曲慰藉。
凌风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碎石硌着他的皮肤。后背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左臂的旧伤也被牵动,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屈辱!愤怒!杀意!
种种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那冰封的理智!他想跳起来,想用手中的矿镐砸碎疤脸那颗令人作呕的头颅!
但他不能。
神魂深处那道冰冷的契约烙印,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灵魂。凝霜还在飞升殿偏殿,生死悬于一线。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股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暴戾情绪,死死地压回心底最深处。他不能抬头,不能让疤脸看到他眼中那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他伸出颤抖的、沾满尘土和血污的右手,撑住地面,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试图爬起来。
动作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后背火辣辣的伤口,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混着血水,滴落在地。
疤脸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同蛆虫般挣扎,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怎么?这就爬不起来了?你的‘帝尊’威风呢?嗯?”他嘲讽着,抬起脚,作势又要踩下。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沙哑平静的声音:“疤脸哥,再打下去,怕是真干不了活了。耽误了今天的产出,上面怪罪下来……”
是那个老矿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下了动作,站在不远处,浑浊的眼睛看着这边,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疤脸动作一顿,扭头瞪了老矿奴一眼,骂道:“老不死的,要你多嘴!”但他似乎也对老矿奴的话有所顾忌,悻悻地收回了脚,对着还在艰难爬起的凌风啐了一口:“呸!算你走运!赶紧给老子爬起来干活!今天两百斤,少一两,老子扒了你的皮!”
说完,他狠狠瞪了老矿奴一眼,这才提着鞭子,骂骂咧咧地走向别处。
凌风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勉强站稳。他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抽烂,一道皮开肉绽、焦黑泛红的恐怖鞭痕斜贯整个背部,鲜血不断渗出,将破烂的衣物染得更加暗沉。
他低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默默地走到一旁,捡起那把被甩飞的矿镐,握紧。然后,转身,重新走向那片坚硬的岩壁。
他没有去看老矿奴,也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那握着矿镐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苍白得毫无血色。
他再次挥起了矿镐,朝着岩石砸下。
“铛!”
声音沉闷,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这一鞭,抽碎了他刚刚建立起的一丝微弱信心,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
在这里,任何一丝不合时宜的“异常”,都会招致毁灭性的打击。
他必须藏得更深,隐忍得更彻底。
他一边机械地挥动着矿镐,一边重新将心神沉入《混沌天帝诀》的运转。后背的剧痛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干扰着他的心神,但他强行忍受着,引导着那微弱的混沌之气,一丝丝地流向背后的伤处。
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但凌风的眼底,那冰封的寒意之下,一种名为“仇恨”的根基,正在被这一鞭又一鞭,夯得无比坚实。
监工的下马威,毒打的立威。
他记下了。
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统统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