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97号矿坑里,变成了对肉体与意志的双重酷刑。凌风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废铁,在日复一日的重压、疲惫、饥饿和伤痛中,被反复锻打、扭曲。
他负责的那片岩壁,坚硬得超乎想象。每一次挥动矿镐,都像是用凡人之躯去挑战山岳。虎口早已破裂,结痂后又再次崩开,鲜血将镐柄染得暗红。左臂的骨折在缺乏有效治疗和过度使用下,愈合得极其缓慢,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那日的屈辱。
一百五十斤的份额,如同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第一天,他拼尽全力,双手磨得血肉模糊,直到深夜监工巡查结束,也仅仅挖了不到八十斤。换来的是疤脸一顿毫不留情的鞭打和当晚食物的剥夺。
他蜷缩在窝棚的角落,听着肚子里传来的轰鸣,感受着全身火辣辣的疼痛和左臂传来的阵阵抽痛,望着岩壁上那点惨淡的荧光,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凝霜还在他们手里,生死不明。而自己,却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
第二天,他学乖了一些。不再盲目地使用蛮力,而是更加仔细地观察岩石的纹理,寻找可能存在的裂隙。同时,他将绝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对《混沌天帝诀》的运转上,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绝对的黑暗中,祈求着那一丝微乎其微的混沌之气。
效率依旧低下,但至少,对身体的损耗稍微减轻了一丝。他勉强挖到了九十斤,依旧没有完成份额。疤脸的鞭子再次落下,伴随着恶毒的咒骂和当晚饮水的克扣。
干渴比饥饿更难熬。喉咙里像是着了火,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凌风警惕地抬起头,黑暗中,他看到隔壁窝棚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老矿奴,正缓缓挪动身体,朝着他这边靠近。
是老矿奴?凌风记得他,就是那个在他第一天领取工具时,曾出言提醒过他的老人。
老矿奴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他挪到凌风身边不远处便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了凌风一眼,然后伸出枯瘦如同鹰爪的手,将一小块黑乎乎、看起来像是被小心藏起来的面饼,和半片盛着些许浑浊液体的不知名叶片,轻轻推到了凌风面前。
凌风愣住了。
在这人吃人的矿坑里,食物和饮水就是最宝贵的生命线。每个人都在为了活下去而挣扎,谁会愿意将自己的份额分给一个毫无价值的陌生人?尤其还是一个被殿主“特别关照”、注定活不长的新人?
他看着那块小的可怜、甚至有些发霉的面饼,和那半片叶子里几乎一口就能喝干的水,又抬头看向老矿奴。
老人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的神情,见凌风看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的东西,然后便缓缓挪回了自己的角落,重新蜷缩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窝棚里鼾声依旧,磨牙声依旧,没有人注意到这黑暗角落里微不足道的交流。
凌风看着地上的食物和水,喉咙滚动了一下。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接受来历不明的东西,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但身体的本能,那极度的干渴和饥饿,如同魔鬼般诱惑着他。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手。他先拿起那半片叶子,将里面那点浑浊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入口中。液体带着一股土腥和草根的苦涩,但滑过干涸喉咙的瞬间,带来的滋润感几乎让他呻吟出声。
接着,他拿起那块黑乎乎的面饼,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面饼粗糙硌牙,带着霉味,难以下咽,但他却吃得无比仔细,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这一点点食物和水,根本无法填补他身体的巨大亏空,但却像是一滴甘霖,落在了他即将干涸的心田上。
他看向老矿奴的方向,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蜷缩的背影。
“为什么?”凌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在这寂静的角落里低低响起。
老矿奴的背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那沙哑的声音才如同风中残烛般飘了过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淡:“看你……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像谁?
凌风没有追问。他知道,在这矿坑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都有自己的秘密。追问,毫无意义。
这份突如其来的、微不足道的善意,或许只是老人一时兴起的怜悯,或许背后隐藏着更复杂的原因。但无论如何,在这一刻,这点微光,驱散了他心中些许的黑暗,让他意识到,这片绝望之地,或许并非完全冰冷。
他将剩下的面饼小心地藏好,准备留到明天最艰难的时候。
“多谢。”凌风低声说道,语气诚恳。
老矿奴没有再回应,仿佛已经睡着。
凌风靠在岩壁上,感受着那一点点食物带来的微弱暖意,重新闭上了眼睛,全力运转起《混沌天帝诀》。
虽然依旧艰难,虽然进度缓慢得令人绝望,但此刻,他的心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
【叮!检测到宿主身体状态得到微弱补充,《混沌天帝诀》运行稳定性提升0.1%……】
【任务“生存与隐忍”进度:212.1斤\/1000斤。】
系统的提示音依旧冰冷,但凌风却仿佛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
他再次握紧了拳头,尽管那拳头布满伤口,虚弱无力。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打破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