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的左臂如浸透墨汁的枯木,魂种黑气如活物般在皮下窜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元婴撕裂般的剧痛。素心伏在他背上,青甲表面蛛网般的裂痕中渗出暗紫色血丝,眉心那朵青莲已被污血染成淤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嘶声。林惊涛丹田处那个焦黑的空洞边缘,残留的纯阳剑元如风中残烛般明灭,全靠墨辰以指尖精血在虚空刻画“锁元符”,勉强吊住他溃散的心脉。四人如陨石般坠向魂海深渊,下方是望不到边际的粘稠墨海,粘稠的浆液翻滚着,无数肿胀溃烂的怨魂手臂伸出海面,抓挠着空气,发出令人神魂战栗的嘶嚎。浓稠的黑雾自海面蒸腾而起,凝结成遮天蔽日的鬼脸,空洞的眼窝死死锁定素心。
“抓紧!”墨渊厉喝,轮回之眼迸射出近乎实质的青金色厉芒,眉心的九狱印记灼烧如烙铁,皮肤在高温下发出焦糊气息。他右掌狠狠拍向自己胸口,皮肉绽开,那半枚轮回紫玉碎片破体而出!玉光混合着劳宫穴喷涌的源初之光,炸裂成一张璀璨的光网,勉强兜住四人下坠之势。
“轰——!”
墨色浆海骤然掀起百丈巨浪!浪尖并非海水,而是由无数粘稠怨念凝聚的墨甲怨灵,它们身披腐朽骨甲,眼眶中跳动着与素心同源的紫黑色魂火,手中蚀魂骨矛的矛尖萦绕着撕裂空间的黑色电弧。
“是‘窃命者’的噬魂卫!”墨辰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独臂颤抖着指向浪尖,“它们靠魂种烙印追踪……素心师姐就是活靶!”
话音未落,万千骨矛已如暴雨倾泻!矛尖紫黑魂火撕裂虚空,发出厉鬼尖啸。这啸声如同引信,瞬间点燃素心体内残存的魂种!她猛地睁开眼,瞳孔被狂暴的紫芒吞噬,背后失控的青藤如毒龙出洞,瞬间绞住墨渊脖颈,藤蔓上尖锐的骨刺狠狠扎向他的太阳穴!
“镇魂!”林惊涛竟以掌为刀,生生剖开自己心脉,逼出最后一道裹挟着纯阳本源的灿金精血,如箭般射向疯魔的青藤!金血触及魔藤,如滚油泼雪,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紫黑魂火瞬间黯淡。素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软倒在墨渊背上,眼中紫黑稍褪,气若游丝:“杀……了我……魂种……要彻底醒了……”
墨渊脖颈被勒出深紫淤痕,左臂已漆黑如鬼爪,却死死按住素心眉心,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要活……一起活!”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手中那半枚紫玉碎片,狠狠按向自己眉心剧烈跳动的九狱印记!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九狱印记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一个疯狂旋转的灰白漩涡自裂缝中诞生!深渊中翻涌的滔天怨气,如同百川归海,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强行抽入漩涡!噬魂卫投掷出的骨矛撞上这股怨气洪流,竟如冰雪消融,连紫黑魂火都被怨气洪流裹挟着吞噬!
“他在引魂海怨气冲击魂种!”墨辰骇然失色,符笔在指尖寸寸断裂,“可九狱印记会先被撑爆!”
墨渊七窍溢出蜿蜒的血线,身躯剧烈颤抖,但左臂肆虐的黑气竟真的开始逆流回缩!黑气在肘部疯狂凝聚,最终化作一颗狰狞咆哮的鬼首!鬼首桀桀怪笑,声音震荡魂海:“凭这点污浊怨气就想净化魂种?本座让你看个好东西!”深渊底部骤然亮起九盏幽绿的青铜魂灯,灯光如九柄利剑穿透粘稠墨海,照亮了海底一座巍峨的青铜祭坛。坛心,一座污血浇铸的囚笼中,赫然锁着一道纯净的青色魂影——其眉心青莲纯净无瑕,面容与素心别无二致!
“青娲分魂?!”林惊涛目眦尽裂,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丹田空洞处传来的剧痛击垮。那缕精魂四肢百骸被九道污血锁链贯穿,锁链上流淌着粘稠的恶念。
“不错!当年青娲自爆北冥,这一缕护持传承的分魂被主人亲手炼成灯芯。”鬼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滑腻,竟是玄骨真人的腔调!“她每动用一次青娲之力,分魂便弱一分。若这灯芯彻底熄灭……”玄骨的狞笑在深渊中回荡,“你的素心便会沦为只知杀戮的噬魂傀儡,第一个撕碎的……就是你!”
墨渊如遭雷击,轮回之眼的光芒首次黯淡下去。就在这时,素心竟挣扎着抬起染血的手指,点向自己心口,声音微弱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以我残魂……唤……青娲泪!”一滴晶莹剔透、却蕴含着磅礴生命气息的泪珠自她眼角滑落,泪珠中,一株微缩的青莲虚影绽放,化作流光直射海底囚笼!
“噗——!”素心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发梢瞬间灰白如雪,肌肤下紫黑纹路疯狂蔓延。囚笼中的分魂却猛然抬头,青莲光华大盛,污血锁链被灼烧得滋滋作响!
“垂死挣扎!”九盏魂灯焰光暴涨,污血锁链如活过来的毒蟒,缠绕得更紧!青莲光华被强行压制,素心本体再喷鲜血,气息如风中残烛。
“就是现在!”墨辰猛地撕开残破的上衣,露出刻满血色符文的胸膛——那是流云剑派以命换命的禁术“血逆乾坤”!他仅存的独臂并指如剑,狠狠拍向林惊涛后心:“林师兄!借纯阳剑魄一用!”
林惊涛丹田空洞处,残存的纯阳剑元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沸腾!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红剑魄被血符强行抽出,化作一只燃烧着焚天之焰的火凤,发出清越长鸣,扑向墨渊左臂的鬼首!
“以我剑魄为薪,燃尽魂种!”
火凤贯入鬼首!
“啊——!”凄厉到非人的尖啸响彻深渊!鬼首在至阳烈焰中炸成漫天黑雾,一道狼狈的虚影踉跄跌出——正是玄骨真人的分神!他怨毒地盯着墨辰:“小辈找死!”
墨渊却抓住这千钧一发的间隙!轮回之眼青金光芒暴涨,死死锁定海底祭坛囚笼与污血锁链的连接点:“紫玉为引,轮回……倒转!”眉心血玉碎片离体飞出,竟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莫测的轨迹——那轨迹,与九道污血锁链最核心的因果线,完美重合!
“碎!”
紫玉碎片沿着那命运般的轨迹,如流星般悍然撞击祭坛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琉璃破碎般的清脆裂响,回荡在死寂的深渊。九道污血锁链应声寸寸崩断!囚笼中的青娲分魂化作一道纯净的青色流光,冲破阻碍,瞬间没入素心眉心!
“不——!”深渊底部传来“窃命者”震怒到极致的咆哮!九盏青铜魂灯齐齐炸裂,幽绿火焰如垂死挣扎的毒蛇般扭曲消散!
失去了魂灯压制,整个魂海浆海彻底沸腾!无数噬魂卫融化、重组,粘稠的墨浆与怨念凝聚成一尊顶天立地的污血巨人!巨人胸口,镶嵌着玄骨真人布满裂纹的本体,他双手各托着一盏新凝聚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魂灯,灯焰中,赫然跳动着林惊涛与墨辰痛苦挣扎的虚影!
“灯灭人亡,此乃九狱铁则!”玄骨的声音带着疯狂与得意,“墨渊,选吧!让林惊涛的剑魄永熄,还是看着墨辰的符魂化为飞灰?”
墨渊左臂黑气已尽数褪去,但眉心九狱印记却密布裂痕,仿佛随时会崩碎。他低头看向怀中生机微弱、白发苍苍的素心,又看向瘫倒在地、丹田空洞、仅靠墨辰血符吊命的林惊涛,以及断臂染血、面如金纸却仍死死护住林惊涛的墨辰。
忽然,他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苍凉与决绝!
笑声中,他一步踏出!足下翻腾的粘稠浆海瞬间凝结为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玄冰之路!眉心那半枚紫玉碎片与布满裂痕的九狱印记彻底融合,光芒流转间,化作一枚混沌气息缭绕、表面流淌着灰白符文的奇异符印!符印光芒扫过污血巨人,巨人那毁天灭地的动作竟骤然凝滞,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
“谁说……九狱铁则不可破?”
墨渊双手如刀,狠狠插入自己胸膛!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道缠绕着素心青娲泪痕、林惊涛纯阳火息、墨辰血符雷光的青金色因果初弦,被他硬生生从心口扯出!他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将那道承载着三人生命印记与无尽情感的初弦,如挽开天地之弓般,拉至极限!
“以情为弦,以命为箭。”
“这一箭——”
灰玉符印在弦上凝聚成箭头,箭尖锁死玄骨真人眉心,毁灭的气息让整个魂海深渊为之战栗!深渊底部传来“窃命者”惊骇欲绝的尖啸:“你竟将轮回紫玉炼成了……弑神箭?!”
“葬神!弑天!”
箭出!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能量爆发。只有最纯粹、最本源的因果……在箭尖所指之处,无声湮灭!
污血巨人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画作,无声无息地崩塌、消散。玄骨真人手中两盏魂灯,灯焰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骤然熄灭。林惊涛与墨辰的虚影化作两道微光,回归本体,两人虽依旧重伤垂死,但那股被魂灯锁定的致命危机感已然消失。素心眉心的青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光芒,残余的紫黑纹路如冰雪消融,灰白的发梢竟奇迹般恢复了一丝墨色。
翻腾的浆海缓缓平息,粘稠的墨色褪去,露出深渊底部那座布满铜锈的青铜祭坛真容。坛心,最后一枚轮回紫玉碎片静静悬浮,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的光芒。而在碎片下方,祭坛底座上,一道横贯深渊、散发着无尽吞噬之力的漆黑裂隙,正缓缓张开。裂隙深处,一只缠绕着亿万条蠕动因果线的苍白巨手,正带着令诸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恐怖威压,缓缓探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