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墟宗，下三门，废品处理处。
顾名思义，这里就是修仙界的垃圾堆填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灵能耗尽后残留的、类似金属腐朽又带着点诡异腥甜的复杂气味，闻久了让人头昏脑涨。四周堆砌着小山般的残破法器——裂纹遍布、灵光黯淡的飞剑，焦黑卷边、朱砂模糊的符箓，缺胳膊少腿的傀儡兽，甚至还有些形状怪异、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疙瘩，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微弱波动。
沈墨，二十二岁，清墟宗资深废品处理员，正对着面前一小堆今天刚送来的“新品”发愁。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杂役道袍，年纪轻轻，眉眼间却总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谨慎。他的工作，就是将这些宗门淘汰下来的、或是历练中损坏的残次法器，以特定的手法“处理”掉——通常是拆解回收还有用的边角料，或者干脆用低阶的蚀化符箓将其彻底湮灭，防止残留的异常灵能或不明污染造成危害。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灵气稀薄，环境糟糕，还容易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宗门里有点门路的弟子都避之不及，也只有沈墨这种资质低劣、仅是“杂灵根”的底层弟子，才会被一纸调令打发到这里，一待就是三年。
“裂纹雷击木符三张，灵气残余不足百分之一，附带微弱雷煞，容易手麻……登记：可回收符纸。”沈墨轻声念叨着，仔细观察着手中的木符，然后在小本子上快速地记录下来。他的笔触流畅而精准，每一个字都写得工整而清晰。
接着，他拿起一把断裂的精铁短匕，眉头微皱，仔细检查着短匕的核心符文。“断裂的精铁短匕一把，核心符文破损，灵性全失，刃口有暗绿色锈迹，疑似沾染过低阶毒物……登记：高温熔炼回收金属。”他在小本子上写下这段话后，将短匕放在一旁，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分拣。
最后，他拿起一个失灵的低阶聚灵蒲团，轻轻按压了一下，感受着蒲团内部的聚灵阵。“失灵的低阶聚灵蒲团一个，内部聚灵阵逆转，不仅不聚灵，反而会缓慢吸收使用者灵气……登记：拆解，检查是否有可用材料。”沈墨在本子上记录完后，将蒲团也放在了一边。
他的动作娴熟而迅速，整个分拣过程显得有条不紊。然而，尽管他的动作如此熟练，他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并没有完全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五年前，妹妹沈瑶天真烂漫的笑脸仿佛还在眼前，下一秒就被那个袖口绣着扭曲触手纹样、周身散发着难以名状疯狂气息的修士掳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拼了命才考入清墟宗，就是指望能借助仙门之力找到妹妹。可惜，杂灵根的资质让他寸步难行，最终被扔到了这最无人问津的角落。
“筑基…至少要筑基期，才有资格申请下山历练，才有那么一丝可能去追查当年的线索…”沈墨低声自语，手下动作不停，“可在这里，别说筑基，就是想练气三层都难如登天…”
灵气匮乏，资源更是几乎没有。偶尔能从废品里抠出点边角料，也是杯水车薪。
正当他拿起一张颜色特别晦暗、材质似皮非皮的残破符箓，准备照例检查时，一个傲慢的声音在废品处门口响起：
“喂！那个收破烂的！”
沈墨动作一顿，迅速将那张看起来就不太对劲的皮符塞进袖子深处，脸上瞬间挂起了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卑微的笑容，这才转身。
来人正是清墟宗外门大师兄，赵峰。一身银纹白袍纤尘不染，与他周围污糟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下巴微抬，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废品处，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
“赵师兄。”沈墨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赵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落在沈墨刚刚分拣的那堆“新品”上，随意地用脚尖拨了拨那断裂的匕首：“这批是从后山秘境边缘清理出来的，据说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刘管事让你处理得仔细点，别留下后患。”
“是，谨遵师兄吩咐，一定处理妥当。”沈墨应道，心里却暗骂。又是这种明显带着“污染”的玩意，宗门高层肯定知道些什么，却总是轻描淡写地丢到废品处，让他们这些底层弟子承担风险。
赵峰似乎很满意沈墨的态度，但优越感让他还想再敲打几句：“沈墨啊，不是我说你，杂灵根就该认命。在这废品处安安分分待着，给宗门处理这些垃圾，也算你尽了一份力。别整天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修炼？那是你该碰的东西吗？”
沈墨低着头，眼神微冷，语气却愈发恭顺：“师兄教训的是，弟子明白。”
赵峰嗤笑一声，觉得无趣，甩袖转身：“赶紧处理干净，要是出了纰漏，唯你是问！”
目送赵峰离开，沈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恢复成一贯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讽。
他重新坐回角落，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张诡异的皮符。符箓触手冰凉，上面用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画就的符文扭曲盘绕，看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隐隐似乎能听到细微的、疯狂的呓语在耳边回荡。
“克系污染…”沈墨心头一凛。他在废品处三年，隐约摸到些规律。某些法器，特别是年代久远或来自某些诡异之地的，不仅灵性尽失，还会附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沌气息”，接触久了，轻则心神不宁，重则疯癫癫狂。宗门将其称为“炼制反噬”或“灵能污染”，但沈墨私下觉得，这东西远比那些说法更邪门。
他妹妹当年，就是被散发着类似气息的修士掳走的！
按照规矩，这种污染程度不明的危险品，应该立刻上报，或者用最高规格的蚀化符处理。
但…
沈墨犹豫了。这符箓虽然诡异，但他能感觉到，其内部似乎还封存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精纯的灵气残渣，与他平日接触的那些废品截然不同。
鬼使神差地，他回想起刚才赵峰的羞辱，想到筑基的渺茫，想到不知在何处受苦的妹妹…
一种强烈的、不甘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窥视后，运转起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练气一层灵力，尝试着去触碰、吸收那皮符上附着的诡异灵气残渣。
按照常理，他这杂灵根，吸收正常灵气都费劲，更别说这种带着污染的东西了，简直是自寻死路。
然而，就在他的灵力接触到皮符的瞬间——
【叮！检测到高浓度‘灵气残渣’及伴生‘混沌污染’，符合激活条件…】
【废品共生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当前可吸收：幽影皮符（残破）的灵气残渣，是否吸收？】
【警告：伴生‘混沌污染’检测，吸收后需进行净化处理，否则将累积‘污染度’。】
一个冰冷又略显诡异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沈墨猛地愣住，眼睛瞬间睁大。
系统？
难道是话本小说里提到的那种奇遇？
强烈的不真实感冲击着他，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苟道生存的第一要义：遇事不决，先稳一手！
他死死盯着那张皮符，心脏砰砰直跳。
吸收？还是不吸收？
吸收了，或许就能得到那丝精纯灵气，突破困了他许久的练气一层！但这莫名其妙的系统，还有那“污染度”的警告…
不吸收？继续当个碌碌无为、永无筑基之日的废品处理员，寻找妹妹的希望愈发渺茫…
仅仅挣扎了数息，沈墨眼神一狠。
赌了！
富贵险中求，何况他早已别无选择！
“吸收！”他在心中默念。
下一刻，一股冰寒刺骨、却又蕴含着奇特能量的气流猛地从皮符中涌出，顺着他手臂的经脉钻入体内！同时，那皮符上暗红色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着，散发出更浓郁的、令人疯狂的气息，试图顺着灵气一起钻入！
【吸收成功！获得灵气残渣：5单位！】
【警告！检测到‘混沌污染’入侵，开始自动净化…净化中…】
【净化成功！消耗1单位灵气残渣，‘污染度’未提升。】
【当前灵气残渣：4单位。是否用于修炼？】
那股冰寒气流在体内流转，带来的不是舒适，而是针扎般的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感。但随着系统的提示音，刺痛和烦躁感迅速消退，只剩下精纯的能量沉淀在丹田。
真的可以！
沈墨压下心中的狂喜，立刻尝试引导那4单位的灵气残渣融入自身修为。
几乎只是刹那，那困了他将近一年的练气一层瓶颈，竟然松动了！
轰！
一股远比他自己修炼出来的灵力更精纯、更强大的气流在丹田内诞生，缓缓流转。
练气二层！
就这么突破了？
沈墨感受着体内明显壮大了不少的灵力，一时间有些恍惚。同时，他发现，自己对周围那些残次法器上附着的“灵气残渣”的感知，变得清晰了许多。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体会这突破的喜悦，脑海中的系统再次发出提示：
【警告：检测到‘幽影皮符’残留强烈怨念记忆碎片，是否读取？】
【警告：读取可能伴随精神冲击，请谨慎选择。】
怨念记忆碎片？
沈墨心中一动，想到了妹妹的线索。他咬了咬牙。
“读取！”
瞬间，无数混乱、扭曲、充斥着疯狂低语和恐怖画面的碎片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一个阴暗的洞穴…扭曲的祭坛…几个穿着同样带有触手纹样服饰的修士…祭坛中央，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少女身影在挣扎…
就在那少女身影即将清晰的刹那，画面猛地中断！
【读取中断！碎片过于残破。】
沈墨猛地喘了口气，额头渗出冷汗，心脏却激动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虽然没看清，但那少女的身影…那诡异的触手纹样…
是妹妹！这条线索一定和妹妹有关！
就在这时，废品处理处门口的光线一暗。
去而复返的赵峰去而复返，他脸上带着一丝狐疑，盯着脸色苍白、气息却似乎有些不同的沈墨，眯起了眼睛：
“沈墨，你刚才…在做什么？你的气息，怎么好像…”
沈墨心中猛地一凛。
糟了！突破的动静虽然小，但还是被这家伙察觉到了？！